柬埔寨学生递给我一个骨灰瓶……我犹豫了

*本文系读者投稿，不代表柬单网立场

柬埔寨90%的人口信仰小乘佛教， 还有一部分柬人信伊斯兰教，还有人信基督教，还有人信其他宗教，当然也有一些人什么都不信。

其实现在柬埔寨人信仰的并不是纯粹的小乘佛教，而是糅杂了婆罗门教和印度教在里面的。他们会到佛寺里去拜佛，但出了寺门，可能转身就会去拜一个香蕉婆婆之类的婆罗门神仙。他们信佛，但也信湿婆，也信毗湿奴，也信梵天，也拜一些他们认为有神性的石头和大树之类的。关于婆罗门教，印度教，佛教，大乘佛教，小乘佛教等等之间的关系，我研究来研究去，大致得出这样的理解:

印度教的前身是婆罗门教，如果你不想当专家，那么就把这两者看成一样就可以了。印度教只是做了一些改革的婆罗门教，或者叫新婆罗门教，本质上是一样的。为了方便，我就笼统地把它们都叫婆罗门教吧。

婆罗门教是多神教，但最主要信奉三大神，创世之神梵天、维护之神毗湿奴和破坏之神湿婆。简单地说，即这个世界是梵天创造的，由毗湿奴来管理。但这个世界跟所有的东西一样，到了一定的时候都得坏掉，这时，湿婆就把这个旧世界毁了，重新再创造一个新的世界。所以，湿婆虽然叫破坏之神，但他不是坏蛋。

我觉得婆罗门教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好坏不分，比如湿婆既毁灭又创造，既狰狞又柔美，既残暴又善良，他能征善战，所向披靡，同时又特别文艺，会跳世上最优美的舞蹈。他一暴躁就把爱神给烧得没了形状，一发善心又帮人们吞下毁灭世界的毒药，把自己的脖子都烧青。

三位大神里，湿婆的威力最大，最受崇拜。破坏意味着创造，所以他同时是创造之神。湿婆有很多化身，最重要的一个化身是“林伽”，即男性生殖器，象征着繁殖和创造。吴哥遗址有很多古庙比如圣剑寺，女皇宫，柏威夏寺，都林立着规模宏大的林伽造像。吴哥窟东北约40公里处有一个景点叫高布斯滨，也叫千阳河，是典型的生殖崇拜遗址，那里的河床里布满了成千上万的林伽造型。

至于佛教，是释迦牟尼看不惯婆罗门教，另外创立的一个教派，但很多教义都是从婆罗门教来的，因为他自己原来就是婆罗门教徒。佛教诞生于印度，但是在印度本土，信仰佛教的人口不到1%。佛教诞生以后，传入中国后变成大乘佛教，传入东南亚后变成了小乘佛教。

小乘佛教应该是大乘佛教对它的含有歧视的叫法。“乘”是“运载”，“救度”的意思，大乘佛教认为自己是为了救度众生而去修行，发心大；认为小乘佛教只是为了解脱自己而修行，发心小。大小乘佛教比较客观的叫法应该是汉传佛教和南传佛教。

柬埔寨寺庙的布局很简单，主要就是一个供释迦牟尼的大殿，其他就是僧舍，学校和林立的佛塔，佛塔就是陵墓。跟华人一个人一块墓地不同，柬埔寨人不是一个人一个佛塔，而是一家人或者一族人共用一个佛塔。

我有个学生住在寺庙里。寺庙会收容一些穷人，他们平时帮寺庙干点活，比如给僧人做饭。僧人是不做饭的，避免杀生，但他们可以吃肉。逢过年过节，老百姓都会给僧人送各种好吃的，也包括鸡鸭鱼肉，和尚都可以吃，但送鸡的人不能是杀鸡的人，和尚吃的时候不能想着这个鸡是怎么杀的，也不能怀疑这个鸡是送鸡的人杀的。我那个学生除了帮做饭，还在寺庙里当老师，教12个孩子英文。寺庙里一般都设免费的学校，供穷人的孩子上学。

有一次，我到学生的寺庙去，他带我去看一个僧人的宿舍，居然是一个佛塔。佛塔里面约有三四平方，右边靠墙放一张床，左边靠墙放一张桌子，一个僧人正坐在桌子边看电脑，见我进来，很和气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桌子和床之间，也就是正面靠墙的地方，是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书，杯子之类的日用品，同时随意地摆着几个骨灰瓶，是这个佛塔的主人的。我学生顺手就拿起一个递给我看，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过来。我和柬埔寨人之间对于生死的看法，就在这坦然和犹豫的区别。

按我的理解，其实不管是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还是别的什么教，其实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在接近一种东西，佛教把它叫做佛，伊斯兰教把它叫安拉，基督教把它叫上帝，老子和庄子把它叫“道”，这个东西若隐若现，应该有，却没人看见过它的全貌，所以人类只能凭自己的想象，赋予它不同的形象或概念。应该是它创造了我们看到的这一切，还可能创造了我们看不到的另一切。它可以创造，那它当然也可以毁灭，它可能是理智的，不然不可能设计一个这么完美有序的宇宙，它也可能是任性的，不然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变故和灾难。就像印度教里的湿婆，既毁灭又创造，既柔美又恐怖，既悲悯又残忍。战战兢兢，迷迷茫茫，不知何去何从的众生，只能乖乖匍匐在它的脚下，奢望它的恩宠，乞求它的宽恕。

*作者：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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