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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民族音乐理论家乌兰杰:“草原音乐是生态、生命、生活的艺术”

中国网 2021-07-08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中国草原 Author 王金梅 赵明霞

乌兰杰把草原歌曲的审美张力比作烧红了的铁锅——没有火光,但它是炽热的、持久的、温暖的。


【视频】专访民族音乐理论家乌兰杰


“科尔沁民歌,融进了母亲的乳汁里,一点一滴流进了我的心灵深处。没有民歌,就没有我的今天。”刚刚获得中国音乐理论最高荣誉“杨荫浏音乐学术提名”的82岁蒙古族音乐理论家、教育家乌兰杰,如此诠释草原音乐赋予他的艺术生命力。


12月31日,中国网草原频道记者迎着2020年最后一天的朝阳,走进中央民族大学研究员、中国音乐学院特聘博士生导师、《蒙古学百科全书》•艺术卷主编乌兰杰的住所,聆听他和草原音乐的故事。

蒙古族音乐理论家、教育家乌兰杰接受中国网草原频道记者专访


“草原音乐是生态的艺术、生命的艺术、生活的艺术”
乌兰杰介绍,他的母亲洁吉嘎是当地有名的民间歌手。从摇篮时期起,那些优美的歌声就伴随着乌兰杰长大,并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一直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
“哪怕一个人不懂蒙古语,听不懂歌词,但是音乐本身的意境可以把人们带到草原的百花丛中。”乌兰杰认为,草原音乐是生态的艺术、生命的艺术、生活的艺术。
乌兰杰讲述草原音乐故事
“每个民族,尤其是一些古老的民族,都以不同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奇迹,比如有的民族留下了浩瀚的文献、有的民族建造了宏大的建筑……而蒙古民族人们的物质生活非常简单——几辆勒勒车、骑着马、赶着畜群,就可以游走四方,他们用饱含生命力的激情,创造出震撼世界的艺术,包括音乐。”乌兰杰说。
“莫道草原的花儿开得不好,别的地方看不到;莫说草原的鸟儿唱得不好,别的地方听不到。”这首乌兰杰儿时记忆中的诗,是“草原音乐是生态的艺术”的最好诠释。在乌兰杰看来,当代很多大城市的老百姓喜欢伴着草原歌曲跳广场舞,这正是广大人民群众自发审美选择的结果,“这不是行政命令,这是草原歌曲本身的抒情性、哲理性、史诗性使然。”
乌兰杰把草原歌曲的审美张力比作烧红了的铁锅——没有火光,但它是炽热的、持久的、温暖的。
“乌兰巨杰如椽笔,画出乐史颂苍狼”
乌兰杰的研究领域十分广泛,涉及音乐史、音乐形态学、音乐美学、比较音乐学等诸多学科,著有《蒙古族音乐史》《蒙古族古代音乐舞蹈初探》《中国蒙古族长调民歌》《毡乡艺史长编》《蒙古族长调民歌演唱艺术概论》等书籍,还因学养深厚、著述颇丰,被聘任为《蒙古学百科全书》艺术卷主编。
乌兰杰向中国网草原频道记者介绍自己的著作
“我始终认为一个民族的音乐遗产无论多么丰富,但是如果没有成熟的音乐史著作,它在音乐思想上就是不成熟的。”乌兰杰说。撰写《蒙古族音乐史》这样一部“大部头”著作的想法,可以追溯到1959年乌兰杰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音乐系攻读本科的时候。
“当时有三门课对我来说很重要:第一是中国古代音乐史;第二是中国近代音乐史;第三是西洋音乐史。在学习过程中,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蒙古族草原音乐那么丰富,长调民歌、短调民歌、说书、安代歌舞、马头琴、四胡等音乐遗产浩如烟海,怎么就没有自己的音乐史?”于是,“写一部蒙古族的音乐史”这个大大的梦想,就在这样一份朴素的民族自豪感和使命感驱使下,在乌兰杰心中悄然萌芽。
阅览有关蒙古族音乐和历史的书籍,采访民间音乐大师,走进草原深处收集第一手音乐资料……20多年的资料积累、实地采风的经验、理论上的潜心研究,又经过5年呕心沥血的创作,乌兰杰终于让汉文版《蒙古族音乐史》于1998年面世,填补了蒙古族音乐史研究的一项空白。2019年再版《蒙古族音乐史》中,乌兰杰又补充了1998年到2019年这一段时间的新成果、新资料、涌现的新人才。 
2020年12月28日,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的首届学术提名活动在北京举行发布仪式,乌兰杰所著的这部《蒙古族音乐史》获得被称为“中国音乐理论最高荣誉”的“杨荫浏音乐学术提名”。
乌兰杰发表提名感言
这份沉甸甸的荣誉,对已过耄耋之年的乌兰杰来说,依然意义非凡:“这不仅是国家和最高研究机构对我学术成就的认可,同时也是对内蒙古音乐界几代人为之奋斗、所取得成果的肯定。因为,我身后有一支庞大的理论队伍,我只是这支队伍的代表。”
乌兰杰由衷感叹:“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时期像今天这样,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保护少数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这样的国家行为,带动了草原牧民重视和保护自己的长调民歌,这是非常令人欣喜和感动的事情。”
作为一位老一辈的人民教员,乌兰杰直言自己曾经对文化艺术界在一段时期中出现的“思想平庸化、学术浅薄化、娱乐低俗化”现象有过担忧。他说:“这次获得提名,表面上看起来是我们四个人的事情,但是从整个理论界、社会文化生态来看,则具有标志性的意义。从此我们就可以知道国家鼓励什么、人民需要什么。”
对于乌兰杰荣获提名,中国艺术研究院宗教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音乐研究所原所长田青赋诗一首,表达祝贺——“天似穹庐野茫茫,马头琴幽长调长。乌兰巨杰如椽笔,画出乐史颂苍狼。”
田青作诗并题字赞“乌兰巨杰如椽笔,画出乐史颂苍狼”
乌兰杰收到田青的题诗后,深受感动、心潮澎湃,提笔写下《咏史•答田青君》——“长调胡琴大漠魂,音声无史悖常伦。长椽难握挥短笔,寻跡觅踪赤子心。” 两位朋友的唱和之作,成就本次提名活动一段佳话。
对年轻人说:“民歌是情感的归宿、行为的准则”
回首自己走过的学术道路,乌兰杰说:“如果说我做了什么有益的工作的话,那就是我用20年的时间,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首先是一条竖线,代表着蒙古族音乐发展从古至今的一条时间轴;接着是一条横线,排列着草原音乐的各个门类——民歌、器乐、歌舞、史诗、宗教音乐、宫廷音乐等,以此构筑了一个理论框架。后来的学者们可以根据这个框架按图索骥或谱写新章,有所发展、有所发现、有所补充。时至今日,这个‘十字’框架依然成立,并得到内蒙古音乐理论界的认可,这让我颇感欣慰和自豪!”
客厅一角,乌兰杰和妻子的合影
乌兰杰说:“我的母亲把绿色的民歌的审美底色涂在我的心灵深处,不管走到哪里,我可以接受任何一种好的音乐,但绝不可能把心灵深处的绿色刮掉,其他色调的音乐艺术只能作为另外一种颜色搭配在绿色的审美底色上,使其变得更丰富,更灿烂。”
乌兰杰多年关注支持的“乌珠穆沁长调传习所”部分传承人合影(摄影:中国网记者 王金梅)
乌兰杰表示,随着现代化、城市化的深入,很多草原人流入城市,有的人虽然在城市里生活多年,但梦中还是家乡的草原,他们唱起家乡的民歌倾诉内心的乡愁。从某种意义上说,草原音乐是他们情感的归宿。草原儿女祖祖辈辈都是以赞歌、颂歌的歌词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匡正自己的理念,纯洁自己的情感。父母通过歌唱劝诫歌教导自己的孩子,要像他们那样崇拜自然,尊敬长辈,关爱同辈,追求族群和谐。
民歌是草原游牧文化的结晶,既是生活的产物,又是生活的组成部分。对于草原儿女来说,民歌伴随着骏马、牧场、毡房、奶茶、炒米,在日常生活中须臾不能离。民歌是草原生活的“百科全书”,也是安身立命的行动指南。
“爱民歌、学民歌、唱民歌、论民歌、交民歌,既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已经82岁了,我主要的事业、主要的著作、主要的成果还是没有离开民歌。我骑着马,在学术领域里面奔跑,快也好,慢也好,从未超越民歌这个领域。” 乌兰杰说。
“民歌是审美的底色,情感的归宿,行为的准则。未来终究属于年轻的一代。民歌是海洋,大海只能横渡,但不可以穷尽。因此,民歌面前只有学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专家学者。生态不老,生命不息,生活不停。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进浩瀚的民歌海洋,贴近人民生活,传承草原音乐、热爱草原音乐、弘扬草原音乐。”这是乌兰杰想对年轻人说的话。


乌兰杰的书你看过,他唱歌你听过吗?



听草原的歌,迎接美好的新一年……


年过耄耋的乌兰杰以82岁的“不老嗓音”生动诠释草原音乐的生命力量,用一首母亲教给的科尔沁民歌——《巴彦通拉嘎故乡》,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草原文化艺术“高峰”人物系列报道——乌兰杰】
乌兰杰,1938年出生于吉林省白城市镇赉县,原籍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扎赉特旗,本名扎木苏。蒙古族当代杰出音乐理论家、音乐教育家,中央民族大学研究员、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中国音乐学院特聘博士生导师、《蒙古学大百科全书•艺术卷》主编。研究涉及音乐史学、音乐形态学、民族音乐学、音乐美学、宗教音乐等诸多领域,在蒙古族音乐理论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等方面做出了突出贡献,是蒙古族音乐理论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2020年12月,乌兰杰在北京家中
几十年来,乌兰杰经常深入草原考察,潜心研究蒙古族传统音乐。主要著作有:《蒙古族音乐史》《蒙古族古代音乐舞蹈初探》《蒙古族萨满教音乐研究》《中国蒙古族长调民歌》《毡乡艺史长编》《蒙古族长调民歌演唱艺术概论》《草原文化论稿》《中国元代音乐史》《蒙古族叙事民歌集》(蒙文)、《科尔沁长调民歌》(蒙文)、《蒙古族佛教歌曲选》(蒙文)等。


来源:中国网草原频道现场采访:中国网记者 王金梅文字/摄影:中国网记者 赵明霞摄像:王宏宇 查森编辑:阿艺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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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刘倩

本期责编:牛慧颖

本期校对:陈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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