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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站上的姑娘们(2)

七月 千叶树 2023-08-07

第49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谈论文化站上的姑娘们,你怎么可以不提及,那些如花似玉般的名字?

你假装漫不经心地提醒我:那个谁,就是乌黑的长发披肩的;还有那个谁,喜欢穿米色风衣,小舞跳得特别好的。

你假装早已经忘记了她的芳名,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在某个时刻,突然回想起那一张张,青春的明媚的脸庞。

是啊,我们如何能忘记她们呢!

那些单调漫长的岁月中,她们像是闪亮的流星,倏忽间划过夜空。

倘若你我当初的岁月,是条平淡安静的溪流,她们就是偶然落进河里的石子,飞溅出的水花,晶莹剔透,如诗如歌。

谁能够忘记过去的时光?那些年少的回忆,无边无际。

文化站的姑娘们是开在往事的花园里的花朵,她们摇曳着身姿,她们吐露着芬芳,她们是如此地让我们感伤。

好吧,请跟我一起来吧,我们去往当年的氾水文化站,去再一次遇见那些姑娘们,我们假装那是你我人生中,第一次与美和梦相逢。

02

你还是像当年那样,会在文化站度过你漫长的假期。

其实那些短暂的休息日里,你也没有少往文化站里跑啊。

你希望碰见那位传闻中的站长的姑娘。

朋友们向你描绘她时,说她挺像你们背着老师和家长,偷看的电影画报上的明星,还是外国的。哪一国?法国!

其实他们和你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法国和我们氾水到底有什么差别。

现在你假装终于想起她的名字来了。对啊,她是不是叫陆加云?

陆加云留着乌黑的披肩长发,她是站里的电影放映员。

她喜欢穿一身紫色法兰绒长风衣,有着明朗干净的脸盘和高挑苗条的身段。其实你很少会在白天碰见她,她通常只是匆匆地踏上那座小楼,然后又像一阵风似的转出你的视线。

刚开始的时候,你以为只要去看一场电影,就可以碰上她啦。在一次次的失望沮丧后,你才知道电影放映员,只是待在阁楼上那间低矮逼仄的小放映间里,楼梯口红色提示牌上的闲人勿进,仿佛是她的四个小小护卫。

那些年小镇上开始流行录像厅了,在周末或者重大节日,会安排播放一些外国电影。那些来自遥远国度的女明星们,让我们觉得有几分面熟。哦,陆加云就是那种派头嘛。

谁计算过那些年里,她为小镇的人们播放过多少场电影?谁看见过,她在那个小小的阁楼间,度过了多少个白天和晚上?

那些年里,我们看过的电影不计其数,电影带来了一个崭新的外面的世界,那个世界我们一无所知,那个世界繁花似锦。

因为文化站,因为小陆姑娘,我们萌生了对那个世界最初的向往。

03

我们在文化站里转了一圈,你还是会感慨,来玩的人真多。

在我们的回忆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那么多人呢?当年的文化站就像今天的万达或者德基广场,你也可以说宝应县城的北河公园和白田广场。

一个地方,一个场所,人一旦多了,难免故事就多。

可不是嘛,我们至今还记得,一到夏天,文化站里里外外全围着人,现在的你已经无法想象,人们可以为看一场电影,等一场演出,挤在热闹嘈杂的人群里,熬过那么久。

打架的事没少发生,渐渐地就有几个小镇青年演变成了街头混混。

他们像港台电影里的那些大哥小弟,剃了板寸,纹了文身,套了花格衬衫,露了肌肉和凶狠的目光,从文化站里进进出出。他们暗暗地较劲,企图赢得姑娘们的好感。

这其实也是大人不赞成我们,没事就去文化站的一个主要原因。

但是,你知道的,那些潜伏的危险,对于一个懵懂中的少年,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很不服气地想,我们又不是去跟混混玩的,我们可是去看书的。

现在,我要跟你说起的姑娘,就是那些图书管理员啦。


04

你其实一直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位才是文化站的图书管理员?

这可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些年里,文化站五花八门的活动项目,就像操办一场盛大的宴席,可是连厨师带服务员只有那么几个人哎,怎么办啊?还能怎么办?大家轮流着上呗。

许多年以后,你离开了氾水,你迈进了大学的校园,然后你又去往更大的城市,再后来,你恋爱了结婚了生宝宝了,你在结束一天的奔忙以后,等爱人和小孩沉入香甜的睡眠,你还是愿意拖着疲惫的身心,瘫倒进客厅的沙发里。

你看着韩剧日剧,听着中文英文歌曲,以此作为对自己的小小奖励。

而每当这个时候,你就会与那些漂亮的图书馆不期而遇,那常常是男女主人公相遇的地方。

他们意外地撞上了,他们不出所料地爱上了,图书馆就是他们忠贞爱情的见证。

你在唏嘘感叹中,又一次回想起家乡氾水小镇上,那个图书室的小小窗口。

你低头算了一算,呀,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位叫袁金珍的姑娘,你已经快有20多年没有看到过她了。她还好吗?她还在小镇上吗?她还是安静优雅地做着图书管理员吗?

我和你一样,还记得她当初的模样。我也还记得,那时候小镇的老人们,会希望自家的孩子,将来找一个她那样的对象。


05

镇上的小伙子们扎推闲聊,文化站上的姑娘,总会是个不错的话题。他们还会为她们争吵。

譬如说到小袁姑娘,人家明明是大家闺秀,凭什么说成是小家碧玉?

其实很多人啊,并不曾和她打过交道,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人们对她的评头论足。

白净清秀的袁金珍,看上去是个安静温婉的姑娘。她和所有的文化站的姑娘们一样,练功,跳舞,唱歌,主持,一起赶场演出,一起站柜台销售。

那时候的姑娘们谁不会跳一段唱一曲呢?她们不喜欢站柜台,但是文化站创新探索出亦商亦艺,亦工亦艺的新路子,不站当然是不行的啊。

你已经记不清楚了,那个朝东的借阅窗口里,那些年里坐过几位文化站的姑娘?

你看过崔顺风的舞蹈,听过宋月华的民歌,你也为季亚琴,薛书琴,郭爱玲的表演唱鼓过掌,你还记得多才多艺的缪贵香,吴志农,董华,陆素英,但是你肯定早已不记得,当年的你,有没有从她们的手里,接过那一本本图书画报或者一张张报纸刊物?

你和小镇上那些退休的老师傅,教师以及工人们,围坐在那张长长的木桌四周,阳光一点一点地挪移,你根本没有留意到,图书室的光线暗淡下来了,直到小袁姑娘浅笑了拉开电灯。

你们沉浸在书籍报纸铺展开来的天地,幻想着有一天也可以像三毛那样,背起行囊,去远方流浪。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你年轻时想要寻找的橄榄树啊,其实它就在你的故乡。

你不知道小镇上的那个孩子,因为她们无心的一句鼓励,开始发奋练习写字,虽然他后来没有成为书法家,可是书法又带给他多少快乐;

你不知道有多少小镇上的孩子,在图书室种下了文艺的种子,然后一天天地萌芽成长;

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煎熬过多少清冷寂寞,是那些五彩斑斓的书报,抚慰了他们的感伤,激起了他们对生活的向往。


06

好吧,我知道你又要提醒我了,嗨,你怎么忘记了戴宝红啊?

我当然没有忘记她,我和你一样记得,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演出里,她总是压轴登场。

多少年过去了,氾水的人们肯定还能回想起她的歌声吧。

我一直不能准确地说出,她名字里的那个字,到底是红还是虹?老人们喜欢她是红,喜兴啊;年轻人希望她是虹,文艺呢。

那些年里的戴宝红,给过小镇多少喜庆和憧憬?

小镇上的学生和文艺青年,那些年里交过很多外地笔友,他们常常会说,我知道你们宝应,知道你们氾水,你们不是有个歌手叫戴宝红嘛。

那些年里,戴宝红带着县文化馆王亚伦老师的作品《大运河,家乡的河》,跟随希望的田野歌舞团,走南闯北,辗转城乡。

太多的人,是因为她的歌声,第一次听到我们氾水的名字。

我们眼里的戴宝红,就是个了不起的大明星啊。

她时髦奔放,直爽干脆,性格刚烈,始终是那么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她满怀了对音乐的激情,仿佛在下一秒里,她就要引吭高歌,款款深情。

我们常常在二楼的图书阅览室里,听见她躲在老旧的书架之间,或者图书室外东走廊的墙角里,咪咪咪嘛嘛嘛地低声开嗓练唱。

氾水大街上的人,谁不知道戴宝红唱歌唱出了名气呢,还在全国的比赛里,替我们宝应拿了大奖。

这样的一个人,小小的氾水镇又怎么留得住她啊?

可是后来,我们听说她兜兜转转去了很远的地方,就像风筝,扯断了系在家乡老树上的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我们就隐隐地有些难过,仿佛是氾水欠着她一个光辉的前程。

可是,戴宝红啊,那不是我们能够做到的啊。

只是我们这些老乡,这些曾经以你为荣,也让你耗费青春付出努力的乡亲,至今欠着你一个深深的感谢。

07

我们说过文化站就是个舞台,现在你看到了,文化站上的姑娘们,正是这个舞台上最耀眼的星光。

这片或许是微弱的光亮,曾经那么热烈地照亮过我们的青春。

她们是文艺的化身,是引领我们窥看艺术殿堂的带路人,让普通如你我,也能够享受精神的愉悦,或者从此迈向对艺术的求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也老了吧?她们还好吧?她们是否还记得那些绚丽美好,记得她们彼此间的那些怨怼争吵?

那些曾经的飞短流长纷纷扰扰,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陈年的柳絮,化作了今岁的春泥。

她们送走了各自的青春,为我们留下最温情的回忆。

就为着这些,来,我们一起跟她们说一声:

感谢有你,曾经陪伴。


2016-4-15 

往事纷纷

         如晤春风

         氾水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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