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红砖，折磨了他20年
第85期
说故事/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狂怒中的二叔，奋力甩开轰上来劝架的亲友，脸色煞白，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疾步冲向东头。
我们顿时愣住了。东头是一小块荒置的菜地，杂草丛生，菜地中间勒了一条红砖铺实的小道。
我们看见二叔迅速地弯腰矮了下去，再高起来时，手里赫然粘了一块红砖。
我们慌了，他这是要和老儿子拼命呐！
我们马上扑过去。
二叔并没有折回来，而是径直往东，气噗噗地爬上灌溉河岸，杵在堤上。
等我们七手八脚围上去，只听到噗通一记闷响，二叔已经将红砖砸进水里，两只手拍拍屁股，扭头走了。
我们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面面相觑。
02
沉砖，是我们氾水本地的一句咒语，一个毒誓。
若是想回头，除非沉进水里的砖头再漂上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二叔如此决绝，让我们不知如何是好；二婶当即瘫软在堤上，哭号着死老头子，你太毒了，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二叔和老儿子不再来往了，路上桥上碰见了，老儿子嗫嚅着喊他，二叔全当自己瞎了聋了，半步不停地闪过去。
03
三年后的冬天，二叔和老儿子终于说话了。
二婶临终只有这个心思未了，老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跪在大门口三个多小时，二叔最后在我们的哀求下心软了，板了脸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地哼了声，跪你老娘吧。
我们松了口气，然而二叔就此却开始神神叨叨起来。
他害怕遭到报应，怎么安抚都没有用，他多次叹了气说，老天爷迟早要把颜色把我看的。
有个头疼发热，他说不用看先生，是该得的。
发展到后来，他的五个子女家中无论哪个遭遇了意外的事情，他都认为是他的食言带来的报应。
04
有一年小外孙在五一大街心里让车撞了，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医院急诊室门口，老泪纵横，不住地轮番用手掌拍打白墙，谁也拦不住，直到墙上浮出两只淡黑的手印。
最后几年，我们时常碰见二叔在河堤上来回晃荡，估计他是在期待，躺在河底的那块红砖，能够奇迹般地浮上来。
直到去世，二叔也没能放下这份惶恐和不安。
这一块沉砖折磨了他近二十年，沉重得让我们不敢奚落他的愚昧和固执，骨子里是他对誓言的敬畏吧。
这就是二叔和我们的不同，我们似乎越来越举重若轻，没心没肺，越来越敢于善于拿一切开玩笑了，我们拿得起，更放得下所有。
05
我有好些年没有回老家了，我一直忘不了二叔和始终让他歉疚恐惧的那块红砖。
前几天老家来客，闲谈中说起那块红砖真的捞出来了。
有人承包了河面搞养殖，抽干了水清淤，结果真的挖上了红砖，只是颜色早已沤掉了，偏黑，也臭。
没有人去计较，这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一块砖，我们都认定是的，希望二叔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2016-5-24
誓言
人人会说
说了以后呢
氾水札记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