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看见过彩虹？
这是第189片树叶儿
1
小时候，你肯定跟我一样也画过彩虹吧？
我们用笨拙的小手，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欢欢喜喜地涂抹上七彩的颜色。
当时我们班上有个男孩子，因为没有蜡笔和水彩，也不愿意借，就在边上标注出红蓝黄紫绿，纸上的彩虹是黑白的，但是在他眼里却是五彩的。
在孩子的心里，彩虹是神奇的，我们搞不懂它为什么会出现。
我们只是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如果又下雨，雨水是不是会冲洗掉那些漂亮的颜色？
我们总是看到书上画着小孩子站在彩虹桥上，但是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他们爬上去干什么呀？我们怎么看不到，彩虹的两端到底连着什么？
还有那些双的彩虹一起挂在天上，我们怎么才能看见？
小时候谁没有一肚子的十万个为什么，彩虹和银河就是其中最奇妙最深奥的两道难题。
2
我有一阵子迷上画画，立志要成为画家，我的父亲请来氾水文化站的韩站长辅导我。
他老是叫我画鸡蛋鹅蛋鸽子蛋，还说什么达芬奇也是这么干。
我画了好些天，觉得做画家好像也没多大意思，反正我又不想做外国人。
好在他又教我照着家里堂屋上挂着的寿星，和月饼盒子上的嫦娥奔月慢慢画。我很快就发现，他的用意还是叫我画蛋嘛。
我画不好寿星脑门上凸起的椭圆的肉瘤，嫦娥的脸也被我画成了胖胖的圆烧饼。
韩站长对我很失望，再请他来，他总是说哎呀，站上有事走不开。
我的父亲有点儿恼火，训斥我，你小子能画什么呀？瞎耽误功夫。
我很不服气地顶嘴说，我会画彩虹！漂亮呢！
3
我第一次看见彩虹，是那一年春节大年初二的中午。
因为天色不好，家里大人不许我们出门，可他们自己睡觉的睡觉（元宝觉），打牌的打牌，我和弟弟生闷气，姐姐看不下去了，偷偷地说我带你们上街去吧。
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和五花八门的小游戏前，围挤着新衣新帽的大人小孩，姐姐带我们玩了半天，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撑起来了，仿佛撕破了蒙着的一层布幔，阳光一股脑地漏下来。
我们手里举着棉花糖，口袋里揣着打气枪套小圈赢来的大白兔奶糖，和五颜六色的小玻璃工艺品，跟姐姐坐在路牙边的小矮桌子边上，等热腾腾白花花的豆腐脑开锅。
突然人群晃动起来，大街上的人们四处散开，有的直往路边的小吃铺和眼镜店里跑。
下雨啦！下雨啦！
豆腐脑还没吃完，雨就停了，有人在喊，看啊看啊，彩虹！
我和姐姐丢下碗，赶紧溜到大街中间，跟着人们抬头朝西边看。
4
我看到了一道彩虹，横跨过大半个天空，几种颜色并不是很鲜艳，但能够分辨得出来。
彩虹的两端融化在天空里，有一个大大的光圈罩在上面，发出红兮兮的光芒。
大人们唏嘘感叹着，我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描绘，就是觉得真好看啊！
姐姐大声地喊还赖在摊子上舔着小花碗的弟弟，快来看撒，一会就没有啦！
弟弟满不在乎地回答她，我还要吃呢！求求你，再买一碗把我撒。他把我和姐姐吃剩下的都干掉啦。
20分钟左右的样子，天色陡然又变了，一大块灰蒙蒙的毛毯扑下来，彩虹就在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它时，眨眨眼就没了。
我在开学后的作文里写下了这个经过，老师用红笔批上：失真！彩虹夏天才会出现，要诚实！！
我委屈死了，我明明看到了彩虹啊，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挂在冬天的天空上。
老师啊，你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5
或许是因为彩虹出现的时间短暂，也或许是我们并不曾更多的留意，见到彩虹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再一次印象深刻，已经是好多年以后了。
那时候我是个20出头的毛头小子。
我有个好哥们，苦苦地追求本镇的一位姑娘，我们几个好朋友都不太理解，也很不赞成。
那个姑娘虽说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长得的确不丑，但是整天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好像一觉没睡醒，被人拉到大街上，满脸的不情愿，一肚子的不高兴。
她的作文很好，还会写诗，会背很多唐诗宋词。用现在的话说，大概就是个文艺女青年或者小资了，但是油瓶跌倒扶起来的劲都没有。
后来他们终于好上了。我们有时候一起去她家玩儿，半天没什么话讲，对着她家一墙的字画和书籍，闷闷地干坐着。
中间她问我们晓得雨果啊？我哥们以为是要请我们吃什么水果的。
我们问他，你成天跟个林妹妹待一块都谈什么呀？
他很开心地说，没什么话说哎，反正只要看到她，我就高兴。
靠！你是贾宝玉啊！
6
再后来他们果然吹了。我那哥们哭得昏天瞎地舍不得，跑去找她，她说，除非这几天有彩虹。
当时正是盛夏，雷阵雨不断。我那哥们那几天跟个疯子似的，夜里看那些枯燥的上学都没心思看的地理自然书，研究彩虹的规律特征，白天时不时地望望天空。
我估计要是可以给雷神雨婆打电话求助，话费再贵他都会舍得打的。他只恨没有天梯，不然他笃定要爬上去找玉帝哥哥求情。
那天是中午心里，刚刚一阵大雨过后，那哥们在我家玩，我们一起去上班，一出门竟然看见头顶上明晃晃地悬着一道斑斓的彩虹。
哥们一阵激灵，二话没说撒腿狂奔，他去找那林妹妹了。
林妹妹正打着毛线衣，听他气喘吁吁地说完，把头抬起来，看了看他，平静地说，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谢谢你。
哥们手足无措地跟我会合了，垂头丧气的怂样子，实在叫我看着来气。
你平时不是很牛逼的嘛？
哥们哭丧着脸，说我就是跟她凶不起来，我拿她没有办法啊。说完居然捂着脸蹲在路边呜泱泱地哭起来。
哥们一路上不再说话了，我们都没有留意到，那道彩虹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7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我心情特别消沉，整天焦虑不堪，经常失眠，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远离嫌弃了我，除了我最亲的家人，特别是我6岁的孩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好朋友。
沉溺在那一段日子里的我，是痛楚迷茫难以自拔的。
我总是梦见自己只剩下一张脸，像跑了气的皮球浮在水面上，整个人是没有知觉的。
一波三折的浪头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河，常常把我从梦里吓出来，满身的冷汗。
转年夏天到来的时候，我决定去报名学习驾驶。
我终于想明白了，在看不清方向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也还是不能停下来啊。
就这么我遇见了那几位驾校里的同学。考到驾照以后我们就几乎没有再联系上，因为手机坏了，我丢掉了他们的号码。
现在能记得的一位叫项玲，在窑河菜场做干鲜生意，直爽阳光，喜欢哼歌，喜欢唠叨本地发生的各种新闻和八卦；
一位叫鲁广芹（琴），是个美丽温婉客气的大姐，家在大昌路那儿，说话总是不急不慢一一当当，笑起来也是淡淡的，据说是麻将高手；
还有一位不记得是姓夏还是姓杨了，好像是在什么超市，特别爱美，也特别忙，每次来上车都是风风火火的，却都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我们的老师杨国富，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认真琐碎喋喋不休，很帅气的这位小师傅很怕他的老婆。
整个学习期间都是他们在热心地关照我。班车到了会提前打电话提醒我，在路边荫凉的地方等着；
车子开过去了，他们会吵着要司机折回头稍上我；
买了西瓜瓜子冷饮，我迟到了总会给留一份；
班上数我最笨，倒车入库怎么也学不会，他们急的像是我的家人，担心我考不好过不了关。
学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几个学员主动提出请师傅去培友酒楼吃一顿，来来回回谦了很久终于答应了。
说好是AA制的，结果摊我的那一份他们没肯收，说以后你再请我们吧。
8
驾校的训练场在宝应县城运河西边去往生态园的途中，一大片农田的中间浇出一整块水泥地，刷了绿漆的铁丝网圈了一转。
场子里一些弯道和高桥陡坡之间，长着绿油油的蔬菜，一群土鸡土鸭游荡觅食，偶尔会有不知名的鸟雀飞过来落下来，又飞上去盘旋着咕咕地叫着。
太阳是热辣辣的，但是风却特别凉爽，也大，头顶上大朵小朵的白云，很不情愿地晃到东晃到西。
那天已经快要傍晚了，我们几个正准备结束训练，忽然云头上落下来一阵雨，黄豆大小的雨珠在房顶上在地上飞溅，震耳的响雷和白色的闪电，接二连三地划过训练场的上空。
我们所有的学员和师傅们，挤在狭小的后勤办公室里躲雨。
大约半个多小时雨住了，我们赶紧跑出来，预备爬上来接的大巴，有人站住了喊：彩虹！彩虹！妈呀，漂亮死啦！
在已经明亮湛蓝起来的天空里，悬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像是一道彩绸横飘在天上，我能感觉到它在悠然地移动。
我忽然想到，这些来自于几乎是陌生的朋友们的关照，就像这道美丽的彩虹，它来去匆匆，却那么美丽纯粹。
你以为它在转瞬间消失了，可是它的光彩已然留驻在你的心里了。
9
关于彩虹，我能记得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不曾去弄清它为什么会出现，是怕那些生硬枯燥的公式理论，无情地替换了留在我心里的诗意和美丽。
我只会记得我曾看见过彩虹，记得那些像彩虹一样美丽生动的人和事，曾经照亮和温暖过从前和今天的我。
那么你呢，你可曾看见过彩虹？
【感谢小西，紫云英等朋友，给出写作本篇的建议，并帮助拍摄收集提供所有彩虹照片。】
201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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