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拥有过吉他,还是口琴?/姐姐的木吉他
这是第 227 片树叶儿
1
在白田路上碰见一个染着紫红色头发的帅气小伙子,弓着腰伏在跑车上,身后斜背着一把吉他,黑色的长布袋上,勾出飘逸的金色音符和白色字母。
哎呀,我顿时想起来,很多年没有碰过摸过吉他了。
年轻的时候,我们小镇文艺青年的标配差不多就是长发,后来一度改为爆炸头,曳地的喇叭裤或者板正的中山装,外加一条白围巾(毛线马海毛的都行)和一把木吉他。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装逼耍酷,时髦的不要不要的。
氾水街上老派的人对此嗤之以鼻,数落我们好人不学,偏要去学流氓阿飞,出洋相出风头。
可是不要紧,我们又不是出给他们看的,有的是女孩子为我们鼓掌,小哥们为我们撑腰。
这么看来看去,我就差一把吉他了。
跟父亲婉转地提出了这个要求,父亲很不负责任的搪塞我,建议我去学个二胡或者口琴。
他大而化之的说,反正都是乐器,万变不离其宗,二胡才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你不要忘本撒。
这都哪跟哪呀?我用脸色含蓄地表达了不满,父亲马上撑船下篙就此一歪说,那干脆就什么都不要学了。
我只好隐忍了赌气地说,好吧,二胡就二胡!
2
我怀着矛盾复杂的心情,在镇上水巷口里的老年俱乐部(你看看这是学琴的地方么),学了一个夏天的二胡,等不办地提出不学了满师了。
后来的几次班级联欢和文艺晚会上,那些吉他弹唱的家伙,收获了满场的尖叫和喝彩,而我只不过赢得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这情形尽管和我拉出来的,断断续续的《二泉映月》片段很吻合,但是年轻人的虚荣心,却遭到了粗暴的无情的打击。
我一直在渴望,哪一天能够拥有自己的吉他。
可是吉他太贵了呀!整个氾水镇上也只是供销社的柜台里,常年挂着一把落满灰尘的深褐色的木吉他。
有一次鼓足勇气去问了,说是坏的,少了一根弦,但是也要大几十块钱的,抵得上几把二胡了;
而且听说二胡的琴弦很好配,但是吉他的弦就要去大城市买了。
我的这种渴望,终于被漫长的时光消磨殆尽了。
也是因为年轻嘛,对世界充满了无数的好奇,书法诗词和武侠小说,迅速彻底地瓜分了我的注意力。
吉他在我的长长的愿望清单里,被挤到了背面。
3
直到初中以后,有一年元旦放假,姐姐和她的好朋友张泽萍,兴冲冲地去了一趟扬州,回来的时候居然抱着一把天使牌浅黄色的吉他。
在当时的我看来,面前的这两位抱着吉他的姑娘,简直就是天使哎!
我一直好奇她们怎么会这么干的,以前问过的,两个人都是腼腆的幸福的一笑,说没什么,就是喜欢呗。
她们骄傲的说,是在很大很气派的环球商场里买的。
我问比供销社多几节柜台啊?她们噗嗤笑了,不屑于回答我的这个幼稚的问题。
我还好奇的是,她们也不去找老师教,有空了两个人就躲在我家的东房里,对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卷角起毛的吉他入门教材,起劲地练习。
我的父母一向宠着我姐姐,更何况这是她自己攒的钱买的。
倒是我的奶奶不止一次地跟我说:
小瘟丫头再不是发神经撒?不得事就抱住那个木头盒子,弹骨头屑在呢!
4
寒假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我跟弟弟刚回来,姐姐笑着说,来来来,老姐弹几段,免费给你们欣赏欣赏。
姐姐坐在床边上,翘起腿,抱着吉他,手指轻轻摁在六根弦上,哼了歌门,脚底打出节拍,说弹就弹了起来。
稚嫩的笨拙的吉他声,在房间里回荡,如同突然之间闯进来几只小鸟。
偶尔卡住了停下来,琴声嘎然而止,就像小鸟突兀地撞上墙角,惊叫起来。
嗡嗡的琴声从琴箱里扩散开来,仿佛一大碗烫嘴的糖茶,袅袅地升腾起白气。
姐姐的脸憋的通红,好像很紧张,仿佛自己正坐在偌大的舞台中央,她不敢坦然地看着前方,好像在我和弟弟的身后,有成百上千的热情如火的观众。
我看到她的额头和手上都沁出了汗珠。
我听出来都是旋律简单的《迟到》《小秘密》和《甜蜜蜜》《原野牧歌》,就跟着哼唱附和了,但是总是打断了姐姐的弹奏,她说你能不能不要捣乱啊?
她的这种睡不着觉怪床歪的做法,让我很瞧不起,我说我来弹把你看看。
姐姐立刻拨开我伸向吉他的手,好像我一碰它就会坏掉似的。
她说等我学会了慢慢教你撒,手又不洗就想碰琴?会影响音质的好不好?说得她好像很在行一样。
据姐姐说,张泽萍弹的才好呢,她最拿手的是《外面的世界》和《大约在冬季》。
按照姐姐的描述,弹琴的张泽萍,很有那位唱《我想要有个家》的潘美辰的气质和味道。
我也笑了,张泽萍明明要比潘美辰漂亮很多倍的嘛。
可惜我没有听她弹过,但是我看见过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上缠着胶布条,估计她的功力更深些吧。
5
叫我费解的是,第二年春天开始没几天,她们忽然都不再着谜于弹吉他了。
她们居然热衷于四处找来旧挂历,裁成一条一条的,早早晚晚地用回形针裹成一节一节的,连起来串成五彩缤纷的挂帘。
你看看,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没法猜,就算是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也看不透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把崭新的泛着光泽的吉他,被我姐姐挂到了墙上,吉他下面还订上两个塑料画卷成的圆筒,交叉的斜插着两朵假的百合花,讨巧地衬托着吉他。
那时候我的朋友袁涛喜欢拍照片,六角门15号的小院子是他最爱带人过来的拍摄场地,顺带着也给我拍了几张彩色照片,背景是墙上的吉他,还有不少是我直接把吉他抱在怀里,假装正在投入地弹唱。
那几年我有不少外地的笔友,我们互相寄赠照片,对方看了在回信里激动地问,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呐?不简单,有机会一定要给我们弹几曲!
姐姐很担心,说你不要瞎吹撒,将来露陷了才丑呢。
我说不怕不怕,到时候请你出面露一小手,就说你是我的徒弟嘛。
姐姐的吉他一直挂在家里,望着望着就开始褪色了锈蚀了。
后来每次搬家时,她都舍不得扔,每次都小心谨慎地带着。
奶奶就犯嘀咕,不学好,多少钱撂下水了,还占地方!
6
那年我们搬到宝应县城时,父亲反复声明,城里的地方很小很紧张,能不带的尽量就不要带了吧。
姐姐犹豫了,决定不要这把老旧的吉他了。可是搬家的马自达还没开出六角门的巷口,她忽然喊,停下来!停下来!
姐姐一个人跳下车,小跑回老屋,还是把吉他带上了。
直到今天,这把老吉他还躺在她家橱柜的顶上,像沉浸在一个长长的梦里,不肯醒过来。
有一次我带了几盒吉他曲的磁带给姐姐,是演绎的当时流行的几支钢琴曲《海边的阿迪丽娜》《悲伤的西班牙》《秋天的回忆》《致爱丽丝》,姐姐特别高兴,反反复复地听了,说起当年自己偷偷练习吉他的往事。
我有时候想啊,从小到大就是很文静内向的姐姐,怎么会喜欢上吉他的?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啊,也肯定是她一生中,比较疯狂的举动了。
在她的记忆里,这把吉他就是青春的一份证明吧?
我曾经拿她开心,说肯定是当时你们两个人暗恋了哪位会弹吉他的小男生,奈何人家不搭理你们,所以才一气之下自己跑去买了学了,打算气死人家或者打动人家的。
姐姐笑的呛住了,连连摆手说,大兄弟,你编故事呐!没有啦,就是当时我们特别崇拜会弹吉他的人,觉得那么好听,干脆我们自己学呗。
7
呵呵,也是啊,谁的青春不是这样,磕磕碰碰踉踉跄跄走过来的?
在那些懵懂单纯的岁月里,你我都曾怀着对未知的美好的憧憬,倾尽自己的努力,不管不顾地奋力一跃,以为可以伸手够到那个梦想。
这是多么纯粹明净的经历,想起来就叫人欣悦而惆怅。
在属于你的那些遥远的时光里,青春的你,也一定拥有过这样的时刻。
那是一把吉他?还是一支口琴?
2016-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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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并放在这里了
愿这个可爱的孩子
在成长的时光里
始终有琴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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