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孔雀的身后，能看见什么？
第327片树叶儿
1
直到现在，我还没能弄清楚，跟在仇老板姓后面的到底是哪两个字。
认识仇老板，说起来很有些戏剧性。
我去美的空调艾老板的办公室里坐坐，艾老板正和人谈事，我不便打扰，就坐下来喝茶翻报，无意中听见来人说到我：
我常听某人提到你的，说你老艾实在，讲义气，你知道，某人和我是兄弟。
不会吧？他没和你提过我？这个家伙！回头我找他算账！
他说的这个某人，便是指我。我抬眼一望，却不认识。
艾老板冲我一笑，说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仇老板。
仇老板看上去清瘦而精神，眼睛不大，目光灵活，从肩上斜挎下来的黑皮包抵他两个半腰宽。
听说是我，仇老板马上就灿烂地笑了，伸过拳头轻轻的打了我一记，又迅速地弹回去，搭在包沿上：
老弟，胖成这样啦！老哥我都认不出来啦。
仇老板很坦然很自然，亲熟得仿佛我们昨晚才见过的样子。
我就有点心虚惶恐，怕的真是我健忘了吧？没容我多想，仇老板靠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冲着老艾一扬脸：
你跟艾老板交个底，我们是兄弟吧？
我呵呵地附合着，觉得愧对他的热情了。
2
隔了几天，仇老板忽然来单位拜访我，闲谈中我才知道他的几位铁哥们有认识我的，他当然早就把我也当自己人了。
我乐了，说我真以为是我记性不好呢。
仇老板笑了道：
怎么可能！你是什么人啊！要错也是我错嘛！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我：令尊还做着裁缝么？我一头雾水。
仇老板一边起身续水，一边哈哈笑道：
你是大才子，裁缝的儿子嘛。
临走时，仇老板从包里捧出一摞年历，郑重的说：
老哥哥撂下两句话，一个，你年轻有为，我们以你为荣，好好干，前途无量；
二个，这些年历你看看帮我推销一下，不多，也就十本，不为难你，销不掉，完璧归赵，不对，是归仇归仇。
3
据仇老板介绍，他是一家广告策划公司的老板，以前在乡办厂做供销员，把一些小电机推销到西北等欠发达地区。
仇老板酷爱艺术，主要是写诗，后来因为不满于成天要说假话喝真酒，良知备受煎熬，于是乎毅然辞职，赤手空拳来到宝应县城创业打天下了。
虽说还是做生意，终归是离铜臭远了，和艺术近了。广告策划，哪里是一般二般的人干得了的？
仇老板说做我们这一行，文化创意，需要什么？才华和见识！缺一样，你试试？！
年历确实不错，价廉物美，我请老艾也买本把。
老艾说正要找你呢。有人告诉老艾，仇老板到处乱说，为他买空调，某人逼着老艾以进价打对折，简直就是奉送了，弄得老艾跟旁人多费了多少口舌。
4
春节后仇老板来结账，我提起这事，婉转地提示他不要瞎说撒。他很严肃的说：
兄弟你有这么做么？没有！我有必要编这种故事么？没有！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现在的世道人心啦。
仇老板一脸委屈和无辜。
这次他带了两个活动方案来，鼓动我参与，我婉言谢绝了。
仇老板说太可惜了，这两个活动搞起来动静很大的，县里的××，××都很支持。
他随口报出了一组县领导的名字，基本是姓后面的两个字加职务，亲切得很。
后来，在路上又见过仇老板几次，依然热嘈、爽朗地和我唠叨几句，很忙很赶的样子。
中间有一次，我碰见一位共同的朋友说起他，摊上了件麻烦事儿。
据讲是被人下了个套，一家饭店的老板娘介绍他认识了一位四川来的推销啤酒的姑娘，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他跟人家跑去快捷酒店开了回房，结果被对方偷偷录了音。
最后老板娘出面做工作，赔了一万五千块钱，抵给他五千块钱的杂牌啤酒，女方写了保证书：
款付清后立马销毁录音，坚决不再提此事，更不会去找他老婆摊牌。如果说话不算数，就不是人，还要罚款双倍即三万元，不得拿酒抵充。
见证担保人是老板娘。
这一折腾，他的小公司里堆了小山高的啤酒，来人就顺手送一箱。那家小饭店是打死也不肯去了，看见老板娘远远地就躲闪避让开去，心里恨意翻涌。
5
前些天在一个活动上又碰见他，很兴奋很热情地喊我的名字（因为我兼的个小职务，以前他都是尊称我为何总的），拉我跟他坐在一块儿。
我忽然想起来了，就问他上次的活动怎么样了？
仇老板把酒杯一顿，举起筷子搛了块五花肉，叹一声：
何老弟，这年月真心想做成一件事，谈何容易撒！
五花肉塞进嘴里，仇老板的脸看上去顿时胖了肿了起来。
仇老板很忙，几乎照顾到酒桌上的每个人，其间不时透露些小消息，抖露些荤段子。
据仇老板说，他的几位哥们最迟在年前年后就要扶正了，有一个现在在省里财政厅，还有一个在国家民政部，手里可以调动的资金有多少？猜猜看？猜不出，吓人呢！但是他们再牛×，那是在手下面前；在我跟前，低调得不成样子。
仇老板饮尽一杯酒，说出一句诗一样的话来：
领导们给你们展示的，那是孔雀开着的屏；
而我呢？我是一直站在孔雀的后头的。想当年我们一起窝在学校的宿舍里，那多有意思啊。不是谁都有机会，能看到大领导光唧呼噜的造型嘛！
6
大家一致夸他有才，真是太有才啦。
仇老板哈哈一笑撂下来一句，家父当年就是本地著名的裁缝哎！
说罢起身去找挂在房间角落衣架上的大包，挨个打了一圈名片。
我说已经有了，他说是新的，来一张，多乎哉？不多也！要得要得！
我一看，仇老板现在是董事长啦。
旁边的人面带笑意地和我嘀咕，说他的公司越开越小，头衔倒是大起来啦。
我也笑了，望着主人一样在招呼大家的仇老板，不由得感慨：
办公司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老板也果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呢。
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才！
2017-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