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春光无处不在，将心思深深掩埋

第351片树叶儿

1

上班伏案久了，我会去走廊西边的拐角站一会儿，抽一支烟，望望南窗外的风景。

到底是春天了，五楼下面的一小块林地，一天比一天翠绿起来，连狭窄的小河，也茵茵地生动了。

问过同事赵姐，她告诉我那是些银杏，香樟，宝塔松，杉树，远远近近的，枯瘦的在努力返青，青绿的在努力葱郁，淡褐的在努力苍翠，金黄的在努力水绿。

从我站的角度望过去，真的就是一幅错落有致别开生面的水彩画呢。

大自然是有多神奇啊？！

我还记得去年底刚搬过来上班时，这里还是秋意萧瑟，树叶斑驳着黄褐灰黑；

年前的那场大雪过后，所有的树木花草都披上了一层银白，膨松而洁净，丰腴而柔软。

我甚至想起了著名的《沁园春.雪》，只是我猜不出，雪地上的那一排深深的凌乱的脚印，认真小心地延伸到小树林里去了，那会是谁的？在那样一个雪后的清冽的早晨。

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眼前已然彻底地变换了模样。

隐藏在时光里的春天，我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是她又分明无处不在了。

2

西天上的太阳看上去特别奇怪，那么大，那么圆，那么暖暖地橘黄着，仿佛憋着什么话，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了。

又像是一只巨大的鸵鸟蛋，卧在淡彩的暮色的丝棉里，绵实憨厚的蛋黄就要淌出来了。

南边的低空上，忽然撞进来一架小型直升机，红色的机身像贴着一大块膏药，又如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商业标识。

它在视线里盘旋了一阵子，拖着嘈杂的轰鸣飞走了。

林地哗啦啦作响了，一群一群不知名的鸟斜冲出来。

我不能断定它们都是麻雀呢。

它们在惊慌中俯冲到树林边上的空地上，又在瞬间拍翅高飞，叽叽喳喳的鸣叫，宛如一些花瓣，在四下里翻飞飘摇；

微弱的光线打在它们的羽毛上，亮出它们一小片一小片银色的翅膀跟白色的腹部。

3

我惊讶的是，这一小片林地里，竟然会潜伏藏匿着如此众多的小鸟。

去年冬天它们是在哪里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鸟？

它们成日整夜的窝在林子里干嘛呢？

为什么平日里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它们又以什么为食，以什么为榻？

这么漫长的春日里，这些鸟儿是怎么度过或者消磨每分每秒的？

它们有时候静默，有时候欢唱，它们在跟自己或者同伴，呢喃些什么？

原来这一方幽暗的小林地里，竟掩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4

转回头来，我忽然觉得置身的这一栋大楼，不也是天地间小小的一片林地么？

每天里，我们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们，其实也就是一只只忙碌或者悠闲的鸟呢。

我们有着不一样的面孔和姓名，彼此之间或许熟稔或许陌生。

更多的其实不过是听说过对方的大名，或者头衔甚或是如何怎样的逸闻趣事。

我们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从这里进进出出起起落落。

事实上迎面走过来的这个人，或是冒冒失失撞了个满怀的那个人，远远的那个前呼后拥的人，真切的这个阿腴献媚的人，你又能了解触摸到多少他（她）的心思？你不会触摸感知到他（她）的高尚或者卑微，欢喜或者伤悲。

春天的树绿了，夏天的花红了，秋天的叶黄了，冬天的雪白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走进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走出去了。

等你回头竭力去想时，却好像只能回忆起差不多模样的面具。

时光辗转，岁月如流，这一栋楼始终还静穆地在这儿矗立了，就像这一片林地不会轻率地迁移；

但是我们这些暂时栖身的人啊，终有一天要跟它们挥手说再见。

5

我们会像那些不知名的鸟儿，仓促地散落在空茫的季节深处。

我们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来过这里？

我们会像不期而至的春雨，淅淅沥沥热闹过后融入平淡的光阴。

我们还会不会想起曾经共事过的彼此？

说不上来，到底是欢喜抑或是忧郁？仿佛是无意中窥见了生活的全部秘密。

嗯，那就不说了，趁着春光明媚，趁着鸟啼如烟，且去那林中溜达几圈！

2017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