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这个悲欣交集的世界
第444片树叶儿
1
今天是5月20号，人们说是个属于爱人的节日。谁说的呢？不知道啊。
今天一早，赶去一位朋友家里吊唁，她的亲爱的老爸不幸离开她了。
她这个对待爱情和工作，有着同样的热情认真和坚定执着的人，终于在最近等来了属于她的美好爱情。
今天中午和晚上，还有两场喜宴，一位是从前的老哥，为心爱的闺女举办的答谢酒宴；
一个是从前的小同事的婚礼，那是个勤勉谦恭的漂亮姑娘。
刚刚在路上，有段日子没见的那位热情爽朗的三顾冒菜馆老板，远远地喊住了我，告诉我她家的三顾冒菜馆，迁往叶挺路上钟楼北边了，今天试营业，有空去尝尝哎。
她是个热爱宝应的四川女人，在这儿生活了好多年，结识了一群宝应的兄弟姐妹。
她是赶往前面的菜场再买些新鲜的疏菜，她脸上是因为忙于开业才有的疲倦和欢喜吧。
2
我还知道，一位从没见过面的朋友，今天要去照顾陪伴她最好的姐妹，要为崴伤了膝盖闷在家里的她，做一顿丰盛的午饭。
几个大老爷们在朋友圈里诉苦，孩子就要迎来高考，怎么紧张的倒是自个了，要怎么在孩子面前，掩饰这份惶恐忐忑？
朋友圈里，照例是各自晒，各种鸡汤警句，各种桥段诗词，各种幸福沮丧，五彩斑斓眼花缭乱。
想起出门时童语跟我协商，能不能今天不去上奥数班啊？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先。
他居然说，今天520嘛！我呸！滚！
这家伙现在肯定很痛苦地挤在奥数班里呢，这怨不了我，这个班是他自己心血来潮丧失了理智闹着要报的，因为他一向佩服的小班长也报了呢。
（小班长当然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难道这个很重要么？呵呵。）
看起来，这一天跟过去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3
老实说吧，我一向对各种节日都是无感的，我偏执地认定，什么节无非就是一个说辞罢了，热闹会散去的，就像悲伤也会很快过去。
这连带了我对各种生日啊纪念日啊庆祝日啊，总是热心不起来；
我也一直懒得去记，任何人的生日或者别的特殊的日子。
我总是想啊，记得又能如何呢？
很久以前我记住过一些日子，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在你记住的日子里，人家正跟家人朋友们庆祝分享呢。
人这一辈子啊，要遇见多少人摊上多少事啊，碰见了那就好好的面对吧，过去了那就悄然的过去吧。
若是把生活的过程比作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忘记要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不开心的事，好比是一个一个的玻璃球，都带上了，哪有那么大的口袋可以装得下啊？
多了你也跑不动啊！要是它们都散落了，滚到前面的路上了，不留神还会把你绊倒的。
4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地试着不再刻意地去记住一些人和事了？
顺其自然吧，记住了就记住，忘记了也很好。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我老的实在跑不动了，就找个清闲的地儿坐下来，翻出记忆里的那些玻璃球，看看想想，它们会在那时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
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古怪的想法，想把它写成一个好玩的童话。
我设想每个人的头顶上空，都会飘浮着一朵云彩，但是它会不停的变幻了颜色，喜怒哀乐分别对应着红黄蓝绿，这样谁要是想什么了，或者难过了高兴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那就不需要什么名目繁多的节日了，看见你爱的人难过了，马上去安慰：
想念你在乎的谁，立刻去陪伴。
但是这么做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样我们就看不到湛蓝的天空了；
而我很喜欢碧蓝如洗的万里长空。
5
刚刚去翻了朋友圈，又是一批更新刷屏。
一位很久不见的远方的朋友，发了张她陪着母亲的照片。
我有20多年没再看见过老人家了吧，当年还吃过她亲手做的几样可口的小菜。
那时候朋友的母亲笑容可掬言语亲和，好像也有点发福的样子；如今怎么这么消瘦了？那时的满头齐耳黑发，现在也有浅灰淡白的了。
那一年互联网才刚刚到了我们这个小城，那一年张爱玲的书也才开始在这儿的书店里亮相。
有一天朋友打来电话，说前晚值班的时候无聊了，就帮我从网上下载了一些张爱玲的文字，你想不想看哎？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年的那一沓洁白的厚厚的，连在一起折叠着的打印纸上，印着的一篇一篇张爱玲的小说和散文。
6
最上面的是一则小短文，题目是《爱》：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人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青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原刊1944年4月《杂志》月刊第13卷第1期)
2017-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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