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明说《一剪梅》一剪子下去就特么没了
第14期
讲故事/七月
配 图/网络
编 辑/王如玉
千叶树/点蓝字加关注
六年前的夏天，我们忽然接到陆家明发的短信，说是已在车站，马上就要南下广州了，跟我们道个别。他说新生活开始了，朋友们祝福我们吧。
陆家明是和他的妻子小鲁一起走的，算得上是举家搬迁。朋友们一直不能理解他是怎么会跟小鲁走到一起的。
小鲁是歌唱演员，身材高挑，模样俊俏，一条嗓子特别的好，加上衣着打扮时髦，真不像农村里的人。据说因为歌唱得好，还得过国家省市县的各种奖。
陆家明和我们到宝淮剧场看演出，小鲁的独唱是压轴戏，舞台上灯光缤纷晃眼，罩着盛装华服的小鲁，一曲又一曲，掌声雷动。陆家明特别兴奋，起劲地拍手，啧啧地说，把这个女人娶回来做老婆，那还不是神仙日子啊。我们笑他说梦话吧，你算老几啊？
大约过了半年，快到春节了，有一天陆家明神秘兮兮地请我们几个好朋友吃饭，等了快1个小时，来的竟然是小鲁，巧笑倩兮地和我们陪着不是，逐一敬酒，俨然就是陆家明的女朋友了。陆家明满足又惬意地笑着，最后斟满一大杯酒，一只手抚在小鲁肩上，说我干了这杯，以后你们是要喊嫂子的。小鲁嗔怪道，难道现在就不可以喊么？家明你说错话了，罚酒哦。待到家明举杯时，小鲁却一把抢过来说，各位兄弟家明不能再喝了，明早还有课的，我献歌一首助助兴，先赔个不是啦。
我们一致笑陆家明原来不是老实人呢。也难怪这半年来约他基本没空，敢情都去追小鲁了。
有一回送文艺下乡，在东荡一个偏僻的村里，小鲁正要上场，一抬眼看见一辆马自达突突地开过来，跳下来的正是我们的陆家明。小鲁说你发痴了啊？晒麦场上挤满了老乡，在小鲁看来却只有一个人，她觉得这一场节目就只为陆家明一个人演的，正如陆家明这样辛苦颠簸赶来，也只是为她一个人。
陆家明买来许多关于演唱方面的书籍，除了教书就搞研究，针对小鲁的嗓音、台风等等，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小鲁说看来你天生就是个做先生的呢。陆家明突然来了灵感，纠正她说，我是天生做你先生的。小鲁开心地笑得把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嘱咐陆家明要教好书呵，陆家明傻呵呵地笑了，马上又故意板起个脸严肃地保证:事业爱情两不误。
苦恼却拦不住地来了。陆家的人觉得歌唱得再好也不能养老，搁旧社会也就是个戏子。小鲁家这边对教师素无好感，女儿好歹也是个名人，找个教书的呆鹅，算怎么回事呢？两个人辛苦地作了许多努力，结果却越弄越僵。
他们各自跟家里断了往来。结婚的时候也就一桌人，双方家长都没到场，喜酒喝得我们几个朋友心酸不已。小鲁唱了首《一剪梅》，到最后一句“看见阳光照耀你我”时，两口子都哭了。小鲁说爱情的阳光是世上最宝贵的。我很幸运地拥有了真爱。陆家明说，请哥几个作证：我要对你好一辈子。
结婚以后，他们没急着要孩子。那几年流行歌舞团，小鲁常常受到邀请，到一些三线城市或者偏远的小县城、乡镇走穴，索性把工作也辞了。陆家明就一个人留在家里。有时候喊我们去陪他喝酒聊天，到9点左右时，陆家明忽然会停下来，说，“这会儿你嫂子要登台啦。”他摊开一张地图，指给我们看小鲁此刻所在的城市。
这几年我们尝过好多地方的特色小吃，陆家明还编制了一张行程图。我对他们的这种生活表示疑虑，因为不像是过他从前向往的神仙日子吧。陆家明就不吭声了，神情也是茫然的。
流行的事情向来就没有道理可讲。歌舞团很快一阵风似地过去了。小鲁成日成月地闲在家里，成为歌唱明星或者音乐家的理想，肥皂泡般地破灭了。
有一天陆家明来找我，羞愧窘迫地借50元钱，他说小鲁想喝点鱼汤，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手头紧。陆家明又说，现在这样也好，可以要小孩了，一来有时间，二来也不怕影响身材了。
小女儿出生后还没断奶，小鲁就坚持要去广州。以前走穴时认识的一家剧团的老总很赏识她，邀请她去发展。两口子争辩较劲的结果，还是陆家明辞了教职，一起去了。
后来陆续听人说起，他们在广州的生活并不如意，常常争吵。又听说家明找了份送快递的辛苦活。电话里问起时，都是语焉不祥，支吾着说，不值一提，混日子带闺女罢了。
这次决心回来，陆家明已经和小鲁分手了。女儿跟着他过，小鲁执意留下去了。
对这一段长达数载的南方生活经历，陆家明只字不提。我说，唉，生活也许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说就是啊，有得有失吧。我失去了小鲁，但是得到了宝贝女儿。有一次喝酒时，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恨恨地说，当年结婚时唱的《一剪梅》，就是个坏兆头吧，一剪没，一剪子下去就没了，他妈的。
2016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