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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铅桶搪瓷痰盂汏脚面盆——侬晓得这些自相矛盾的上海言话吗?

2017-05-20 畸笔叟 畸笔叟



有些上海言话,听上去特别怪。仔细想想呢,又蛮有道理。


比方讲:塑料铅桶。铅桶本应铅皮做,到1960年代,改用塑料了。原料易改口难改,哪能办?只好叫“塑料铅桶”。想必大家侪听过也都讲过:“阿二头啊,只塑料铅桶搭我拿过来!”


再比如:搪瓷痰盂罐。因为老早痰盂罐是铜做的,后来改用搪瓷了,也是原料易改口难改。“只搪瓷痰盂罐今朝要好好教擦擦伊,已经有老硍了。”


当然还有“搪瓷饭碗”,自古以来,饭碗是瓷器,极尽精巧。后来,随便啥人进单位,侪会发到两只粗拉拉的“搪瓷饭碗”,一大一小,碗沿还印着厂名和工号。饭点一到,小青工们一面用调羹敲着“搪瓷饭碗”,一面唱着山歌,向食堂进发。老师傅迷信,有辰光就要咕两句。“一帮小鬼,也弗怕触自家霉头。”年纪轻嘛,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管它与“敲忒饭碗头”有啥搭界。


严格讲,钢錝镬子也要算进去。因为老早乡下头的镬子侪是铁打出来的,烧饭(或蒸饭)烧菜侪用铁镬子。钢錝,亦即铝,是后来再有的。“烧咸酸饭(即咸肉菜饭),钢錝镬子烧来没铁镬子香。”


讲来讲去,皆因上海开埠不到二百年,恰逢科技大发展,新材料层出不穷。语言总是滞后的,赤脚也跟不上啊。比如现在,大家去日本旅游,侪会买陶瓷菜刀。


上海言话里,除了原料易改口难改,还有用途改了口难改。

最好白相的例子就是,家家人家侪有“汏脚面盆”。顾名思义,面盆应该用来揩面或汏面。后来大家越来越讲卫生了,揩面汏脚的盆要分开,于是乎,就有了“汏面面盆”和“汏脚面盆”。“小鬼,晓得否啊,汏面面盆要叠勒汏脚面盆高头,弗好倒过来,汏脚面盆叠了汏面面盆高头。”赛过绕口令。


当年下乡插队,女生基本上侪带两只面盆,上下分明。阿拉男生则没那么多讲究,一只面盆打天下。反正面孔脚爪侪是自家的,有啥好嫌避的呢。


还记得有一年过年,阿拉宁波人家又要浸水笋,又要浸糯米,又要浸年糕,一浸侪是十几斤乃至几十斤,屋里坛坛罐罐全出动也不够。家母就讲,唉,恨不得拿“汏脚面盆砂粉擦一擦也拿来派用场!”


还有两句骂人的自相矛盾的言话。

一句叫“洋钉木匠”。老早的木匠,不管大木小木圆木,造房子做家什箍水桶,一律用榫头竹筋,绝对不可用铁器。一个木匠,被人称为“洋钉木匠”,说明伊生活推扳,榫头也开不好装不进。“硬装榫头”总归还在装榫头,“洋钉木匠”比“硬装榫头”还要蹩脚。


还有一句是“女裁缝”。老早阿拉外婆,伊看到啥人衣裳做得不舒整,七歪八畸,就会得讲,搿裁缝生活推扳,哪能像“女裁缝”做出来的啦。盖因最早“奉帮裁缝”清一色侪是男的。

后来为生活计,男女裁缝侪有,这句带有性别歧视的言话就不流行了。到现在,多少美女名模,老了侪改当设计师,创出自家品牌,啥人还敢骂伊拉“女裁缝”啊。


最后顺便讲两个宁波言话的段子。当年在上海流行得很。估计很多人侪听到过,甚至会得讲。


第一段也很自相矛盾:

一个大大嗰小顽(男孩),坐 50 29876 50 14940 0 0 897 0 0:00:33 0:00:16 0:00:17 3296高高嗰矮凳浪,手里拿(音dou)把厚厚嗰薄刀(其实是“濮刀”),来切石石硬嗰馁糕(类似宁波人的“块”)。用火热热嗰冷饭,勒喂黑黑的黄狗。

宁波人随便啥狗侪叫黄狗。


第二段则极具音乐性和画面感。

一个黑黑嗰夜到,风咣咣吤来该吹啦,我人刮刮吤来该抖来,听见有人笃笃吤来该敲门,我扶梯高头促促吤奔下去,门啊啊吤开开来,一个小娘荦荦吤走近来,其看见我咪咪吤笑笑,我心别别吤来该跳啦。


见好就收,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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