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话里濒危的99种对人的贬称
有辰光敳想想,上海话里真的褒义的不多,贬义的比比皆是。多少侪有点“嘲叽叽”。就拿对人的贬称来说,随便想想,就能想出好多。
说是对人的贬称,也不都是骂人话,有的只是“嘲叽叽”,有的甚至还是昵称呢。
不过,其中大多数都已经不流行了。最多也只是老年人嘴巴里讲讲。文学作品里,报刊杂志上,本来没多少吴语,这样的贬称更加找不到。
所以,我只好把它们称之为“濒危”。虽然,50年前,它们都还是鲜活地存在于市民弄堂生活里的。
还有一些,我不把它们找出来,罗列在这里,很多人根本就闻所未闻。
既然是对人的贬称,那就先要把人贬得不是人、不像人、像动物、像货色、像原料还质地差,还有赤裸裸的职业鄙视等等。
反正退休工人吃饱饭没事体,我就将它们分门别类罗列出来。望而知之的一律不解释,拗里拗搞的做点注解。
贬得不是人的有:
1赤佬;
2野蛮小鬼;
3讨债鬼(老早弄堂里苏北人是挂在嘴边的,现在好像也听大不到);
4痨病鬼(不一定只指痨病,而是指经常病病歪歪的人,哪怕是装出来的);
5杀坯(指大块头,暗喻像猪,壮了就该被宰杀了);
6贱坯;
7下作坯;
8丫头坯(气质不够,指只配做丫头,而做不成小姐);
9丑八怪(不单指相貌,也指做派。过分扭扭捏捏、作死做活,都是所谓“丑八怪腔调”);
10杂夹种(非指混血儿。老早宁波人常常骂人“婊子生”,其比较级是“贼搭婊子生”,最高级则是“贼搭婊子和落生”,即世间最不堪的“杂夹种”);
11雌孵雄(指不男不女的打扮及做派,现在好像叫“中性美”了?);
12浮尸、烂浮尸、氽江浮尸。(浮尸即死人,死人也不算人。江南水乡,河道纵横,死于水是大概率事件。)。
贬得不像人的有:
13痴子(后来才叫“花痴”。“花痴”还在流行中吧);
14洋盘(对外来新鲜物事不敏感以致错误频出者);
15敳徒(即戆徒、戆朊。后两者现在还经常听得到么);
16寿头(也指傻。据说有两种解释,一个是指像小孩一样啥也弄不懂,一个是指像老人那样啥也弄不懂。寿头寿头,既指寿之头,也指寿到头。管着两头呢);
17瘟生(上当白上当);
18阿木林;
19阿曲死;
20阿土生;(以上三种都与“寿头”、“瘟生”差不多意思);
21白相人。女的就叫白相人嫂嫂;
22拆白党(现在所有的传销和街头诈骗都可以说是“拆白党”的灰孙子)。
像动物的有:
23野鸡;
24乌龟(非但戴了绿帽子,一只头还像乌龟那样不敢伸出来。喻推扳之极);
25王八蛋;
26哈巴狗;
27蟹脚;(这两者都有狗腿子、小喽啰的意思);
28马浪荡(游手好闲者);
29众牲、畜生(其实,“众牲”是“猪头三”的前身。以前祭祀的供品猪头一只、鱼一条、鸡一只,统称“猪头三牲”。“猪头三”是缩脚语,故意省略第四个字。而“众牲”则是泛指);
30猪猡(更直接了)。
不是人,而是货色的有:
31死货色(沪剧《阿必大》里的婆阿妈一口一个“侬只死货色”);
32恘货色;
33垃圾货;
34蹩脚货;
35烂货;
36宝货(义近现在的“妈宝”之流);
37缩货(缩即怂);
38喇叭,也称“大喇叭”(心里存不住事);
39蜡烛(不点不亮。拨一拨,动一动);
40电线木头(同前);
41定头货(冤家对头);
42倒贴焐头(专门做蚀本生意,赔财还赔人);
43缲边模子(旧称“连裆模子”,连裆,穿一条裤子之谓也);
44药罐头(义近“痨病鬼”);
45臭发鲜(货色摆到臭出味道来了。多指极度不讲究个人卫生者)。
已经连货色也不是了,只是原料了,还不是好料的有:
46坏料;
47烂料(多指“脱底棺材”);
48恘料;
49寿棺材;
50戆棺材;
51懒棺材;
52贼骨头;
53懒骨头;
54贱骨头;
55养生骨头(宁波话。养生原指童养媳,总是自卑自贱。义近“丫头坯”)。
包含赤裸裸的职业鄙视的有:
56饭乌龟(从单位食堂到宾馆大厨都算);
57柜台猢狲(立柜台的都算);
58书蠹头(书呆子)。
专指女性的有:
59烂荡货;
60老蟹;
61小蟹;
62小皮夹子(这三者均指“大宝剑”技师。蟹,善夹者也。皮夹,类推);
63尖先生(老早长三堂子里,女校书一律称“先生”。未开苞者称“小先生”,反之则为“大先生”。“尖先生”者,“小大先生”也,即“大先生”装“小先生”);
64雌老虎(喻河东狮吼);
65喇叭花(豪放之谓也)。
老字打头的有:
66老门槛;
67老屁眼;
68老棺材;
69老不死;
70老甲鱼;
71老枪(多指烟鬼);
72老货(多指年老色衰的卖春人);
73老鬼三,或老举三(此词最多义,多到可以单独成文,所以干脆不解释)。
以尊为贬的有:
74空心大老倌(老早多指身体被掏空的嫖客);
75零碎伯伯(实指顽皮的小孩);
76黄伯伯,也叫“黄牛肩胛”(办事无担当,拖拖拉拉);
77投鬼伯伯(宁波话,伯音浜。一日到夜投五投六);
78老刮皮啦娘舅(不好意思,娘舅躺枪);
79象牙肥皂(亦指吝啬鬼,肥皂象牙做,如何搓得出沫来);
80崇明人啦阿爹,或“崇明人啦老爹”(不好意思,崇明人也躺枪。义近“瘟生”一类。货色卖不掉,叫做“卖畀崇明人啦阿爹去啊?”可叹的是,这样的“瘟生”不但死不光,而且越来越多。否则,那么多电信诈骗、街头诈骗又如何能大行其道);
81木太太;
82郎中(赌博出老千者);
83小白脸(义近当下的“小鲜肉”,吃软饭者);
84唐伯虎(此下四个皆来自麻将桌。欠人钞票,宕而不付);
85李老师(输起来连牢输。还有“老李老师”,老是连牢输);
86丁关根(盯牢对家,关忒下家,跟牢上家。喻打牌门槛太精);
87老相公(不是多一张牌做“大相公”,就是少一张牌做“小相公”,老是做“相公”。据说,“相公”源于“镶公”。天冷,两手相镶,塞在棉袄袖子管里,无所事事的样子谓之“镶公”。打牌又不能和,只好看看,亦无所事事,是为“相公”);
88隔壁张木匠(此人没处放,只好放在这里。沪上有民谣曰,“爹不像,娘不像,相像隔壁张木匠”。今称“隔壁老王”了)。
与数字字母搭界的有:
89二婚头(老早曾被严重歧视过。如:“伊拉两家头侪是二婚头呀”);
90三只手、扒儿手(即“铳手”,小偷);
91百搭,也称“拉线开关”。(这种开关拉一记,就是“吧嗒”一声。喻“碰头熟”,绝对贬义。现在居然拿来做艺名);
92三脚猫;
93咋巴三,亦称“咋巴”。(义近“喇叭”);
94瘪三,或垃圾瘪三;
95垃三;
96煤饼;
97邱六桥(六桥即“落桥”,喻做事不上路。邱即“恘”。又“恘”又“落桥”,“邱六桥”也);
98周策六(“策六”即“搓落”,嚼舌头者经常人后“搓落搓落”说人坏话。“周”据说就是“邱”转过去的,即“恘”);
99是B拆开(字母B拆开即数字13,意即“十三点”,只是更隐蔽。如1990年代国语里流行过的“傻博伊”,玩的是拼音声母韵母分拆。“十三点”好像还流行着吧)。
好了,列出这么多,恐怕还是挂一漏万。却也不想再去搜肠刮肚,本来就是游戏文字,不必认真的。
(完)
还有很多上海话里“切口”的文章,我都收在《上海野狐禅》一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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