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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海拾贝】红楼梦诗词赏析(连载十六)

2016-03-28 云帆诗友会

芙蓉女儿诔 

        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其先之乡籍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

 

       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箷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故而樱唇红褪,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酣(han左咸右页)颔。涿谣溪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既屯(tun左心右屯)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飞龙,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阖(音e,盍代勺中之·)于尘埃。楼空鴲(音zhi,左支右鸟)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

 

        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折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

 

       昨承严命,既趋车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阳,复拄杖而遽抛孤柩。乃闻槽棺被燹,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

 

       尔乃西风古寺肋,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衷,默默诉凭冷月。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钳谈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君之尘缘虽浅,然玉之鄙意岂终。因蓄倦倦之思,不禁谆谆之问。

 

       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手?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临兮?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yi)以征耶?闻馥郁而薆(ai)然兮,纫蘅杜以为襄(音xiang,左丝右襄)耶?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挡耶?藉葳蕤而成坛峙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文爬瓠以为觯斝兮,漉醽(ling)醁以浮桂醑耶?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曒曒(jiaojiao,口字旁)而为何耶?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囤,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搴烟萝而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敌。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筥。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觑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蒷(yun,竹字头)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名家点评:

       小丫鬟所说晴雯为芙蓉之神事乃利用传说创新。宋代欧阳修《六一诗话》:“[石]曼卿卒后,其故人有见之者,云:恍忽如梦中言:‘我今为鬼仙也,所主芙蓉城。’欲呼故人往游,不得,忿然骑一素骡,去如飞。”此故事,作者的友人敦敏也曾用过。《懋斋诗钞·弗(弓中间加一竖杠)宅三卜孝廉》诗:“大暮安可醒,一痛成千古。 岂真记玉楼,果为芙蓉主。”诔:历叙死人生前行事,在丧礼中宣读的一种文体,相当于现在的悼词。晋代陆机《文赋》述文体之特点说:“诔缠绵而凄怆”。

 

       在第七十七回至七十八回里,宝玉身边的侍女,也是他最亲密的女友晴雯遭到王善保家的诬陷,被王夫人赶出大观圆,凄惨地病死在她表兄家里。宝玉闻讯,悲不自胜,写了这篇情谊深长的祭文来哀悼她。因小丫鬟信口胡诌说晴雯死后作了专管芙蓉花的花神,这正好称了宝玉的心,就把晴雯当作芙蓉花神来祭奠。

 

       (宝玉)想了一想:“如今若学那世俗之奠礼,断然不可。竟也还别开生面,另立排场,风流奇异,于世无涉,方不负我二人之为人。况且古人有云;‘潢污行潦、蓣蘩蕴藻之贱,可以馐王公,荐鬼神。’原不在物之贵贱。全在,心之诚敬而已。此其气也。二则诔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亦不可蹈袭前人的套头,填写.几字搪塞耳目之文;亦必须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无奈今之人全惑于‘功名’二字,故尚古之风一洗皆尽,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我又不希罕那功名,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辩》、《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辞达意尽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尸宝玉本是个不读书之人,再,心中有了这篇歪意,怎得有好诗好文作出来。他自己却任意纂著,并不为人知慕,所以大肆妄诞,竞杜撰成一篇长文。(参戚序本、庚辰本校)

 

       这里,“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一句,特别值得注意。它明白地告诉我们诔文是有所寄托的。所谓“微词”,即通过对小说中虚构的人物情节的褒贬来讥评当时的现实,特别是当时的黑暗政治。何以见得呢?所引为先例的“楚人”作品,在不同程度上都是讽喻政治的。而其中被诔文在文字上借用得最多的是屈原的《离骚》,这并非偶然。《离骚》的美人香草实际上根本与男女之情无关,完全是屈原用以表达政治理想的代词。

 

       清代与“百家争鸣”的战国时代的情况大不一样,特别是雍正乾隆年间,则更是文禁酷严,朝野惴恐。稍有“干涉朝廷”之嫌,难免就要招来文字之祸。所以,当时一般人都不敢作“伤时骂世”之文,“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触犯文网,丢掉乌纱帽,这还是说得轻的。曹雪芹“不希罕那功名”,“又不为世人观阅称赞”,逆潮流而动,走咱己的路,骨头还是比较硬的。

 

       当然,要在这样环境之下,揭露封建政治的黑暗,就得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巧妙地隐藏起来,“尚古之风”、“远师楚人”、“以文为戏”、“任意纂著”、“大肆妄诞”、“歪意”、“杜撰”等等,也无非是作者护身的铠甲。借师古而脱罪,隐真意于玩文,似乎是模拟,而实际上是大胆创新,既幽默而又沉痛。艺术风格也正是由思想内容所决定的。

 

       明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这篇表面上写儿女悼亡之情的诛文中,要用贾谊、鲧、石崇;嵇康、吕安等这些在政治斗争中遭祸的人物的典故。为什么这篇洋洋洒洒的长文既不为秦可卿之死而作;也不用之于祭奠金钏儿,虽然她们的死,宝玉也十分哀痛。

 

       (靖藏本第七十九回)。这本采从作者在小说中安排芙蓉花丛里出现黛玉影子、让他们作不吉祥的对话等情节中,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的确,作者在艺术构思上,是想借晴雯的悲惨遭遇来衬托黛玉的不幸结局的:晴雯因大观园内出了丑事,特别是因她与宝玉的亲近关系而受诽谤,蒙冤屈,将来贾府因宝玉闯出“丑祸”而获罪,黛玉凭着她与宝玉的特殊关系,也完全有可能蒙受某些诟辱的。“似谶成真”的《葬花吟》中“强于污淖陷渠沟”的话,怕也不是无的放矢吧。晴雯是宝玉不在时孤单地死去的,而且她的遗体据说是因为“女儿痨死的,断不可留”,便立即火化了。黛玉也没有能等到宝王避祸出走回来就“泪尽”了,她的诗句如“他年葬侬知是谁?”“花落人亡两不知”,“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等等,也都预先透露了她“红断香消”时无人过问的情景。她的病和晴雯一样,却死在“家亡人散各奔腾”的时刻,虽未必也送入“化人厂”,但总是返柩姑苏,埋骨“黄土垅中”,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冷月葬花魂”的结局,实在也够凄凉的了。脂评特指出诔文应对照“黛玉逝后诸文”看,可知宝玉“一别秋风又一年”后,“对境悼颦儿”时,也与此刻“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的景况相似。当然,使她们同遭夭折命运的最主要的相似之处,还是诔文所说的原因:“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之有妒?”在她们的不幸遭遇中,作者都寄托着自己现实的政治感慨。这可以说,与我们现在所见续书中写黛玉之死的情节毫无共同之处。

 

       作者在诔文中表现出强烈的爱憎态度:用最美好的语言,对这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女仆加以热情的颂赞,同时毫不掩饰自己对惯用鬼蜮伎俩陷害别人的邪恶势力的痛恨。但是,由于作者不可能科学地来认识封建制、度的吃人本质,所以,他既不能了解那些他加以类比的统治阶级内部斗争中受到排挤打击者,与一个命运悲惨的奴隶之间所存在着的阶级区别,也根本无法理解邪恶势力就产生于这一制度的本身;要拔除这种邪恶势力,就必须从根本上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社会制度。


紫菱洲歌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名家点评:

       贾赦将迎春许嫁了孙绍祖,并将她接出大观园去。宝玉发惆怅,天天到迎春住过的紫菱洲一带俳徊,只见“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情不自禁,吟此一歌。

 

       迎春虽已搬出大观园,但尚未过门成亲,祸福甚难逆料,宝玉即发此悲叹,仿佛已有不祥的预感。可见,鲁迅说贾府中,“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宝玉见紫菱洲一带寥落景象的文字之后,有一条脂批说:“先为‘对镜悼颦儿’作引。”这条批语,可注意者有三:一、这里的描写,与后来宝玉悼黛玉所见潇湘馆景象,定有相似之处。那时,当也是人去偻空,草木摇落,景象凄凉,而且也是秋天。二、此处“作引”尚有歌八句,彼时所作,当篇幅更大,内容分量更重;否则,写黛玉之死的文字,在艺术上就压不住写晴雯的。三、从脂批语气看,“悼颦儿”也不象是八十回之后隔了很久的事。这样,很可能原稿从第八十一回起,情节发展即开始出现急遽的变化;不幸之事,接二连三:三春去,香菱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电闪雷鸣中,一场暴风雨随之而到来。如果我们这样的估计,大致不错的话,那么,原稿下半部开始是决不会再用松散的笔调去写“四美调游鱼”之类无谓情节的。


歌谣 

       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声 

       宁国府,荣国府,金银财宝如烘土。

       吃不穷,穿不穷,算来总是一声空。

 

 

名家点评:

       凤姐在周瑞家的面前叹穷,周瑞家的附和说:“真正屈死人!……外头的人,打量着听咱们府里不知怎么样有钱呢。”还把她听来的这首外面传的儿歌讲给凤姐听。

 

       这是一首似拟作的民谣。虽然写得浅俗,但精神上追追舍己为似乎不太象真正的发谣。前几句还好,套的是《护官符》,只是语言平淡;后几句仿史书中常见的那种预言祸福‘能得应验的所谓民间“口号”。其实,所那些东西多半是统治阶级中某些人利用迷信观念来乖毛制造政治舆论所捏造的假民谣。贾府的败落是地主阶级内部夺产与权力的结果。各派政治势力之间勾心斗角,各施阴谋,其深藏之祸机,常非外人年易知。“算来总是一声空”,是谁在替他们盘“算”呢?受尽贾府欺压、盘肃的广大百姓的情绪该不是这样的吧?它倒很象出于跛道人、甄士隐一类人物之口。但难道他们所唱的不正是一种没落阶意识的反映吗?


亲友庆贺贾政升官 

       第八十五回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 

       花到正开蜂蝶闹,

       月逢十足海天宽。

 

名家点评:

       续作者插入此对句,以开容页府车马填门的热闹情景。

 

       作为喜庆语看,这一对句还是拟得不错的。但从小说的思想倾向来看,就有问题。它缺少了八十回之前常有的、在这里也是应该有的讥刺意味。从曹芹的原来构思看,贾政的命运显然被续作者改变了。他本该是官场倒霉的。因为在《红楼梦曲-恨无常》中,贾元春的冤魂曾哭哭啼啼地正告她父亲:“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现在,元春的话算是白说了,靠着续书者的恩赐,贾政老爷官亨通,他高升了郎中。


黛玉见帕伤感 

      第八十七回 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失意人逢失意事,

       新啼痕间旧啼痕。

 

 名家点评:

       黛玉在毡包中拣衣服,见从前宝玉送她的两块旧手帕,上边有自己题诗,于是便“触物伤情,感怀旧事”。对句是形容她淌眼泪的。

 

       “新啼痕”句:宋代秦观《鹧鸪天》词:“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

 

       续作者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可写,就常常翻八十回前的旧账,而且动不动就是“触物伤情”;所“伤”之“情”,不但空泛,有时还与所“触”之“物”不大相干。这里就是明显的例子:书中含混地说,黛玉见帕想起“初来时和宝玉的旧事来”,也不知究竟指的是哪些旧事”。紫鹃则说,“那都是那几年宝二爷和姑娘小时,一时好了,一时恼了,闹出来的笑话儿。要象如今这样斯抬斯敬的,那里能把这些东西的遭塌了呢?”事情很清楚:当时宝玉挨打,黛玉怜惜知己,为之而痛苦流泪,宝玉这才赠帕以示心意的。黛玉感知己之用心,更激动流泪,题诗寄情,这究竟跟“斯抬斯敬”有什么关系呢?能把这当作“笑话儿”吗?看到手帕,想起往事,又怎么能说是“失意 人逢失意事呢”?续作者根本不懂曹雪芹写那个情节的用意,所以只好瞎说一通。


琴曲四章 

       第八十七回 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风箫箫兮秋气深,

美人千里兮独沉吟。

望故乡兮何处?

倚桂杆兮涕沾襟。 


山迢迢兮水长,

照轩窗兮明月光。

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

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子之遭兮不自由,

予之遇兮多烦忧。

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

思古人兮俾无尤。


人生斯世兮如轻尘,

天上人间兮感夙因。

感夙因兮不可惙,

素心如何天上月!

 

 名家点评:

       黛玉得宝钗信和诗后,也赋四章,翻入琴谱,以当和作。妙玉与宝玉走近潇湘馆,听得叮冬之声,便在馆外石上坐下,倾听黛玉边弹边唱此曲。

 

       前八十回黛玉之作多写环境的严酷无情,如春花遭风雨摧残之类,与人物的思想性格扣得比较紧;这里所写秋思闺怨,如家乡路遥,罗衫怯寒等等,多不出古人诗词的旧套,在风格上也与宝钗所作雷同。这些都反映了原作和续作在思想基础和艺术修养上的差别。诗的后两章明说宝钗,暗指宝玉。但以宝钗与宝玉二人作表里,未必恰当。因为两人的思想和人生观很不一样,同用“不自由”、“心相投”之类的话,就容易模糊原作的思想倾向。末章叹人生变幻、一切都是前世命定,显然也是俗套。

 

       妙玉听琴,如果只限于写她先听“变徵之声”,呀然失色,又听“君弦”崩断,起身就走。宝玉问她怎么样,她只回答说:“日后自知,你也不心多说。”这就过于神秘化了。旧小说中多有“屈指一算,大惊失色”或“天机不可泄漏”之类套语。妙玉的形象本来是刻划得很现实的,而续书者却未能免俗,在这位世俗的尼姑头上,也画上了这道灵光圈,这实在是不合理的。


悟禅偈 

       第八十七回 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

       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名家点评:

       惜春听说妙玉坐禅中了“邪魔”叹息她“尘缘未断”,便想自己若出家时,定能“一念不生,万缘俱寂”,于是,口占了这一偈。

 

       说妙玉欲念未尽,所以内虚外乘,先中邪魔,后遭劫持,说惜春能领悟万境归空的禅理,暗示她与佛门结有夙缘等等,都是离开了她们所处的社会地位,特别是离开了封建大家庭的衰败过程,孤立地来描绘她们的思想、遭遇和生活道路的。这样,它就违背了现实生活的逻辑,宣扬了理学和宗教所共同鼓吹的那种“存天理,灭人欲”的反动思想

 


望江南·祝祭晴雯二首 

       第八十九回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随身伴,独自意绸缪。

谁料风波平地起,

顿教躯命即时休;

孰与话轻柔?

 

东逝水,无复向西流。

想象更无怀梦草,

添衣还见翠去裘;

脉脉使人愁!

 

 

名家点评:

       天气转冷,焙茗到学房给宝玉送衣,拿来了晴雯补过的雀金裘。宝玉见物伤感,关了门,点了香,摆好果品,拂开红笺,口祝笔写道:“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接写了这两首词。

 

       曹雪芹的“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一节当然是写得出色的。但是,后面是否有必要用“人亡物在公子填词”来旧事重提呢?续书者认为这样的呼应可以使自已的补笔借助于前文获得艺术效果,所以他仿效“杜撰芙蓉诔”的情节,也焚香酌茗,祝祭亡灵,并填起《望江南》词来了。这实在是考虑欠周。他没有想到鲁班门前,本是不该弄斧的。有了《芙蓉女儿诔》这样最出色的淋漓酣畅的奇文,两首轻飘飘的小令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它的命意、措辞又如此陋俗不堪!如果晴雯有知,听到宝玉对她嘀咕“孰与话轻柔”之类肉麻话,一定会象当初补雀金裘时那么说:“不用你蝎蝎螫螫的!”原作之所缺是应该补的,原作写得最有力的地方是用不着再添枝加叶的。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炮轰鸣之后,来几下小儿玩的砸炮凑热闹,是完全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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