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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荡子:诗歌是简单的,我不能说出它的秘密(散文二则)

2015-11-29 飞地


东荡子,原名吴波,1964年9月生于湖南省沅江市东荡村(东荡洲),2013年10月11日因心脏病在广州去世。居广州增城。木匠世家。1982年高一辍学,同年应征入伍在安徽蚌埠某部。1983年转业后个体经商、教书、记者、任编辑等,干过十数种短暂职业。1989~1991年,先后在鲁迅文学院和复旦大学中文系进修。1994年起在深圳、广州、长沙、益阳等地工作或闲居。1987年开始写诗,1988年正式发表作品;2006年获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奖,同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歌集《王冠》、《阿斯加》、《不爱之间》、《九地集》(自印)、《如此固执地爱着》(合著)。





直到现在,我并不知道诗歌是什么,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好象写诗根本没有必要搞清这个概念,或许我写的也可能并不是什么诗歌。瞎摸瞎打好多年,在诗歌中我一直追求的也只是做人——直接,简单,本质,快乐,轻松,不纠缠于事物和心灵。我为这些思考并行动而活着,活得越来越简单,也就越来越不需要理睬更多的事物。我从不以为生活会有那么复杂,两个人一拥抱就应该是好兄弟,一个分裂的国家也一样,两个领导人把手一握,国家便统一了,有什么复杂可言,只要真的只为民生好。我坚信人类的幸福:活得简单就是活得觉悟。人要生存并要生存得有质量,其实只需要与大自然作斗争。然而人类仿佛已不可救药地陷入了自身斗争的灾难,在无穷无尽地恶性繁殖自身的复杂和痛苦。可并没有人是为痛苦而活着的,并没有人真的愿意永远陷入这种徒劳来折磨自身。一口针多么渺小,多么简单,非得要把它扔进大海,让人去大海捞针,为什么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去大海捞一口针一样献给世界一点闪光或温暖。


做人简单,写诗歌当然也不例外,人和诗歌都应该是简单和性情的产物。我曾在一首诗歌中写到:“诗歌是简单的,我不能说出它的秘密/你们只管因此而不要认为我是一个诗人”,我的确说不出诗歌的秘密,就像一口针的秘密我无法说出,因为它们是简单的。每一个人本质上都是简单的,因为人本没有心;又因为人给自己设置了一颗心,人更应该是简单的——心是易燃品,没有杂质,充满性情,性情就像液化气一点即燃,纯净地、充分地放出蓝色火焰,所以每一个人本质上都在燃烧,都是一首诗,都是一个诗人。但一个纠缠复杂的人不会有真性情,不可能率性燃烧,因为复杂,或别有用心,心便有太多杂质,太多困扰,一个深陷困扰的人值得怀疑。什么东西困扰我们什么就值得怀疑。爱情多么美妙,令人神往,如果爱情令你痛苦,困扰着你,这样的爱情就不是爱情;真理令你痛苦,困扰着你,真理就值得怀疑。诗歌不会困扰一个真正的诗人,诗歌只会和诗人一起蓝色地燃烧;诗歌困扰了诗人,世间就不会有诗歌和诗人。


我一直努力在诗歌和我自己的行动中靠近我的理想——不希望人类是自己的恶梦。因为我们看到的包括人类在内的自然世界各种事物间的关系都在以暴力的形式存在,无论是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有机的还是无机的,都在进行暴力较量。人类也似乎已经没有能力摆脱自身的暴力,这种烦恼和痛苦使我们成了最可怜的群体。我们的可怜还在于我们已经发现世界从来没有要求我们生存,我们也没有任何义务在世界上生存,我们的生存是自作多情,我们更自作多情地谋划了自身的不幸。对此,我们缄口不言,是因为没有能力让自己放弃自私、嫉妒、掠夺、贪婪而生存的事实——由此我们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血淋淋的自身,看到了让大自然对我们发笑的生命和心灵孤立无援的凄嚎惨叫。这是多么弱的声音,撕心裂肺,简单得没有任何伪装,是生和死之间,人类最后的最高或寂静的声音,是呼救,是人类共同的命运。这同样是我的命运,生死如此简单,我的诗歌只能在简单中燃烧,它是惨叫的另一种形式,也是音乐的另一种形式,它记录着心灵的美好幻影,它呼吁或呼救着弱的力量的集合。


诗歌是简单的,除了心在燃烧,我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当我们已经有了心,我们就在发出声音,不管是发出的和发不出的,听得到的和听不到的,心都在那里发出它的声音,都在那里呼唤和欲望,然而我们却要承受更多的暴力,也因此需要更加保护自己,需要弱的力量集合起来,相互依赖、温暖、同情、安慰或变得强大。这种保护首先是虚心的保护,其实是生存本身。我们太不愿意把虚心捅碎,显示出我们的弱,是诗歌在此充当了心灵的力量,并抚慰着我们的心灵。这种力量就像并不存在的心,显得真实而生动,但我们仍然无需把它想像得无坚不摧,它的力量只是呼唤我们的心灵回到对一切灾难的伪忘却(因为灾难永远存在),它也是不堪一击的空中楼阁。因此它必然是易碎的,它脆弱无力,像所有动物的蛋一样,诗歌是心灵角落的一只蛋,它需要在一个适合的环境与气候下才能孵出仔来。


2002.8首阳山



远方


远方有多远?远方在哪方?


我们总是这样苦苦追问,总是这样不舍地寻找。然而远方总是那么亲切,宽阔,美丽,缥缈,在无穷地变幻,在永远的流空之外,或在永远的盲点之内。似乎伸手便可摸到它的温暖和安慰,一如触摸并拥抱爱人的身体,或身边的河流,树叶,甚至是任何一件无限亲切的一草一木;似乎又是一个令我们无边无际地等待或绝望的时空,是那么的陌生且又热烈召唤着,那么的寒冷且又充满无限生机和催人奋进。


远方是爱人,是安心,是奔赴,是栖息之地,或是我们的梦想和天堂;远方是仇人,是后退,是恐惧,是漂泊,或是不敢靠近和死不瞑目。而远方正是我们需要时间来消除仇恨与获得爱,只有时间最终能够让我们满意,让我们获得答案,哪怕是绝望,是心死。而伴随我们的总是期盼或害怕——我们因此犹豫,徘徊,驻足不前;我们也因此热烈,冲动,燃烧不歇。


远方就在身后,眼前和左右,但我们却永远不可企及和无知。我们总是想擦亮眼睛看着前方,似乎看得那么真切,那么的不放松,有把握,那么的不失时机;然而我们又不断落空或不知满足,总是左顾右盼,防左防右,似乎依然保持着朝前的姿势,不露出半点失措和惊慌;可我们总是担心我们的后方,它是那么的寂寞,阴暗,模糊,冰凉,那么的迅速,那么的单薄无力,哪怕是惊喜也不可招架;我们总是因后方而冷汗直流,心惊胆寒,也让我们形单影只,手无寸铁,防不胜防,我们不得不紧紧拽着衣角,抓着拳头,呼亲唤友,不得不在后脑勺用耳朵、用心埋伏更多的眼睛和时间,我们的后方不可思议。


而我们的未来充满变数,由于我们自身弱而无时无刻不在向往和恐惧,我们需要寻求保护和依赖,随之而来的是我们的心灵和肉体的出走与躲藏的欲望,这是一个遥远而宁静的梦想。我们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家园,首先是衣服,是盔甲,是洞穴,是房子;再是亲人,是朋友,是社会;然后是游戏,是文化,是艺术,是科技,是爱与自由。我们依赖并希望在这些东西的保护下得到安宁——将心灵和肉体的距离压缩或无限置远,就像我们无法实现对父母或最亲最爱的感情,也可能包括对自身的仇恨,实则是我们永不能抵达的深远,令我们随时都可能作出牺牲。


鸟有翅膀,而我们没有,我们便以想象作为翅膀。只有我们感觉到翅膀的存在,是那么的真切和生动,且不知疲倦,我们才感到似乎真的有了心灵的自由,自由便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远方。这种远方并不存在,它是肉体与心灵的纠缠最为生动的暴露,我们无法忘却肉体的伤痛和流血,无法抛弃它们而自由飞翔;我们也会因为身心疲倦而绝望,只有死亡能够帮助我们实现这一理想。我们却从不希望死亡是自己的远方,我们多么希望看到自由的远方,可我们各自都像看不到自身死亡一样看不到自由。谁要看到自己死亡谁就没有死亡,自由与死亡一样不可抵达,不可看到,我们的远方也就必定是无休止的心灵疼痛。



2005.9.27 上林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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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艺术家不得不牺牲个人的幸福

译本对照 | 约翰·阿什贝利:一些树

马雁:我已经讨厌节制地写作




诗 歌 朝 向 未 来


我们的领土,我们的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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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不敢回复下面的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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