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习
相信种子,相信岁月
山西运城国际学校 | 南明教育旗下学校
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做一个自我实现着的自由人
1
进入中师以前,我除了学习成绩好,几乎再也没有令人自豪的地方。而成绩好,只是一张获取铁饭碗的门票,进了门,毕了业,站在讲台上,发现自己缺乏基本的演讲力(进入职场需要的能力,似乎在学校一样也没有学到),又痛苦了好几年,才慢慢缓过劲来。
对了,我还有一项爱好:阅读。
实际上当时的阅读也是很贫瘠的。因为那是一个将“课外书”(多可耻的一个词语)视为毒草的年代,哪有什么海量阅读,只是读些《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之类的杂志而已。后来订了一本叫《东方少年》的杂志,在上面读到了皮皮鲁和鲁西西的故事,一下子狂热地喜欢上了郑渊洁的作品。因此,今天,我经常对老师们说,让孩子远离郑渊洁作品,这个,真有毒。
上了初中,“好学生”这个标签,成了惟一支持我自尊的东西。我又自恃爱好读书,当然不屑于读当时流行的金庸和琼瑶。用今天的话来说,要读,当然要读逼格高的,连杂志,至少也是《人民文学》、《诗刊》、《小说月报》之类,根本不屑于去看《读者》。中考的时候,我的考场作文,讲的是自己在阅读但丁的《神曲》。我那时候能够读懂《神曲》这样的宗教作品吗?当然不能。我热爱的,是读《神曲》这件事本身,就像今天的某些中学生,试图用名牌将自己与同学区分开来一样。说穿了,我是一个虚荣的人。但是有多少中学生不虚荣呢?
因为骄傲,或因为自卑,读“高大上”(艰深)的书,就成了我将自己与周围同学区分开来的重要方法。当别的同学,就像我小时候读郑渊洁一样沉迷于金庸小说或琼瑶小说的时候,我则一个人高冷地在啃难读的书。很多时候,我是真读不懂,甚至可以夸张地说,一个字都读不懂(包括一些现代诗歌)。但我训练了一种神奇的能力,在读不懂的情况下,我可以一字一句地把一本书读完。然后,合上这本书的那一瞬间,惟一的收获,是我读过这本书这件事本身。误读更是经常的,例如泰戈尔的《吉檀迦利》,被我当成爱情诗来读。再比如,有些诗歌我读不懂,但可以反复读乃至于背诵下来:
不必转身
一年的黑暗在杯中
三十年过去了,这样的句子还会在我大脑中浮现出来。这是北岛的长诗《白日梦》中的片断。或许,那时候我也经常做白日梦,喜欢这个标题吧?
无论如何,这种高于同辈的阅读,一直持续到了30岁以后。在陕西教育学院进修时,一个凉爽的夏夜,大家铺上席子在操场上或读书或闲聊。一位退休教授经过我身边,发现我正在读一本叫《读书》的杂志,很惊讶:“你读这个?!”然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实际上,《读书》杂志我读了近十年。这时候已经不是初中生了,这本杂志对我的知识结构起过重大的影响。而我再度进入职场后,在备课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进行了朴素的“研究性学习”,把每一篇经典课文都当成研究主题。
在接受南明课程,和曾经接受过南明课程的学校里,有一年级的学生在读类似于《生理卫生》这样的书,而且绝不是小学版的,文字很复杂,有三年级的学生热爱《红楼梦》,另一个四年级学生则开始读《苏菲的世界》,有五年级的学生,已经读完类似《黄帝内经》这样的作品,而在初二的时候,有孩子开始啃读康德(我现在都读不懂),并且跟校长展开哲学讨论……
从专业的角度讲,这种阅读,显然是违背课程逻辑的。然而,总有些生命是奇特的。他们被这些东西所吸引,未必都和我一样是出自虚荣,更多的,或许是生命中一种冥冥的力量。
2
假如今天我遇到当年的自己,会如何?
一个是所谓的南明教育总校长,经历丰富,而且思维趋于缜密,一个仍然是懵懂的少年,自卑又自负,脆弱敏感中,又有着一股莽撞,会如何?
假如我们相遇在运城国际,而他又被我吸引(我想这是一定的),那么,我愿意做他的导师。我会源源不断地推荐书籍给他,与他探讨一个领域,或一本书的结构,更多的是一些有意义且有趣的主题。我会在不知不觉中帮他完善知识结构,成为他的对话者,他生命中的“重要他人”。更重要的是,我会在他为自身的生命感觉到迷惘的时候,引导他。
然而,当年的自己,遇到过许多关心自己的老师,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导师,只凭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浪费之严重,是令人心痛的。还能在某些领域脱颖而出,全是因为时代贫瘠的缘故。最终,等进入职场时,“文青+愤青”,大约可以概括我。在别人的眼里,或者在我自己的眼里,我无疑是以好读书见长,以思维深刻见长。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自己的思维是有严重缺陷的。更不明白,自己的知识结构也是有严重缺陷的。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优秀语文老师度过自己的一生。
然而意外终于来了,小县城,也被链入了网络时代。以“铁皮鼓”为网名,我杀入了互联网,开始释放在乡野积聚的能量。毕竟,在BBS时代,高手对决是让人兴奋的,而且丝毫不缺观众。当年那些高手,现在俱以成名,连小鱼小虾,都纷纷“特级”了。我有时候开玩笑说:“喜看朋辈成新贵……”如果不出意外,我大约也自然而然地晋升为“新贵”,而且排名会相当靠前。然而意外之意外,是遇到了一个叫干国祥的人。
他有一首诗,堪称自画像,最后两节是这样写的(全诗请百度):
当我将死时
请发帖给上帝
告诉他
注意安全
有一个叫干国祥的人就要来了
而你又怎能从这狂妄的词语中
读到他的谦卑
读到他的沉默的忧伤
读到他生命流逝的恐慌
读到他行走于荒漠之上的喜悦、震惊
以及久久无言的感激
论坛流行吵架,无非是,我们吵的是“教育”。我跟网名“干干”的干国祥自然也一直吵架,直到今天。然后吵上几次后,我就知道,跟他吵架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你集中注意力,下场一定很惨。当然,很多时候,集中注意力也没有用,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的意思是说,他的思维非常清晰,在对话中,能够敏锐且迅捷地抓住对方的漏洞,直抵要害。在与他的对话中,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逻辑存在的严重漏洞。不错,我读书貌似很多,但是我所读的东西太多碎片化,并没有被整合到一个结构中(或者说,没有形成更加深邃和逻辑化的个人知识)。而且,以思维形式而言,也未经自觉训练。当然,他不但有思维上的自觉,更有对自身生命的自觉,这一切最终表现为洞察力及判断力,这是后话。
3
2004年,我索性从县中辞职了,到了成都。而前一年,干国祥也辞职到了宁波,一年后也到了成都,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切磋琢磨的日子。
如果说,在论坛上激情论辩的日子,是一个“齐(zi)天(yi)大(wei)圣(shi)”时期的话,渐渐地,我进入了“行者”期,尤其是2006年加盟新教育实验。南明教育的蓝图,就是干国祥在成都期间逐渐思考成型,在2006年内部发布的。接下来的十多年,就是这个蓝图落地实践的漫长过程。而我,作为核心成员,全程经历了这一切。
这十多年的颠沛流离辛苦异常暂且按下不表,单说阅读,以2012年为界,我至少经历了两个比较重要的时期。
2012年以前,团队(当时被称为“新教育研究中心”)共读和研讨非常密集。这时候,我重新从白天鹅变成了小丑鸭,重新经历了边缘化的过程。以前总觉得自己博览群书,理解深刻,现在觉得自己“孤苦无依”,实际上什么也不是。这里有几个原因。一是以前的阅读是有缺陷的,基本上是围绕着“文青+愤青”这个模式在阅读的,而有些领域根本不涉足,例如哲学、心理学、伦理学、教育学、课程理论等。等于说,走出自己的圈子,发现没开垦过的土地实在太多,心里就恐慌了。二是以前的阅读,基本上是以感受性的泛读为主,很少精深地去钻研一本书。而一旦精深地去钻研一本书,立刻发现大脑短路了……而研究中心共读的最大意义,是将这些领域的经典再重读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朗读,然后干国祥负责讲解。这是一种非常原始但非常高效的学习方式。而对当时的我来讲,在这种共读中,是基本丧失对话能力的。这种共读,实际上就是一种极有价值的“灌输”。这种经典的“灌输”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在这几年中,我基本上是失语的。并且,也无法独立承担高水平的工作任务。
2009年开始,成立了“新教育实验网络师范学院”(现已经更名为“南明教育网络师范学院”),由我主持,研究中心诸人各自承担了一些课程。而在网师时期,我开始给别人“讲书”。给别人“讲书”有一个绝大的好处,就是逼迫自己深入研究整体结构以及每一个细节。经过这种“一灌一讲”的训练,我的知识结构逐渐被弥补和重组,而思维也渐渐变得缜密起来了。这当然也是一个由被动到主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受了非常好的学术训练。另外要说明的是,整个过程伴随着公益活动和实验区培训,这中间有大量的课程观摩和实践,并不只是单纯地阅读。
换句话说,我开始拥有知识的自觉、思维的自觉以及生命的自觉,能够“有秩序地思想”,而不只是凭借着激情思想。这是我迈向专家的关键一步。毕竟,真正的专业,意味着清晰理性地清理问题情境中所包含的逻辑关系,并给出实在有效的解决方案。
4
2012年我去北京担任一所小学的学术校长(实际上是全面主持工作),是我生命中的另外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的最大意义是:终于离开干国祥了!
在武侠小说中,这大约是属于必须“学成出山”了。否则,将继续生活在他的阴影下,而缺乏独立决断练习的空间。2012年之后的故事(仅以学习而言)是冗长而密集的,按下不讲,只讲几处要点。
有了前期的深度阅读,和知识结构的逐渐完善,根据工作需要,我逐渐深入研究了几个领域。
领域一,是儿童认知发展。通俗地讲,是“儿童是如何学习的”。这一段学习持续了几年(根据记录,我不是从2012年开始学习的,而是从2008年开始学习的,但2012年开始,这部分的学习开始了加速度)。我的生命气质决定了我更适合研习道德领域(我当然也研习了),而认知领域涉及到数理逻辑等内容(适合王志江研究,他在这一领域钻研很深),对我是一个绝大的挑战。但是,作为一名教育研究者,怎么能不真正懂得儿童认知发展呢?所以,我用了最原始的方式,不断地啃读,核心书籍说读十遍以上都不夸张。而且类似皮亚杰和维果茨基,我还在网师授了几轮课。通过孔夫子网,我搜集到了几乎所有有关皮亚杰的书籍。再加上对另外一些认知发展领域大家的研习,数年下来,体会渐深,终于有一天,可以轻松地自觉地用认知理论来解释现象了。
领域二,是学校管理。有关管理的书籍读起来相对轻松。而且可以说,我基本上不读“学校管理”书籍,主要读企业管理。同时,涉足类似经济学、社会心理学、进化心理学等领域,然后努力地相互打通。这一领域也带有全息性质。这几年,相关图书的购买和阅读都堪称海量。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以“自组织”为核心的管理观念,并对涉及到的诸细节进行了反复研究。这部分内容需要另文来谈,按下不表。
因为担任校长(去年又出任新港实验学校校长)的缘故,这一阶段的阅读,往往与实际工作密切相关,要求比较早的转化率。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几年的阅读相对比较“实用主义”,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在努力地将一些理论转化成一些操作方法。
最大的变化,除了观念上的,主要就是思维方式上的。因为有了前期的核心阅读,这几年在思维方式上的自我训练,成效是相当显著的。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讲课程,除了以前的积淀外,能够迅速地将材料框架化和秩序化,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也是训练出来的。
将这种思维训练融入应试教育,我毫不怀疑会出高成绩。只是,这是不是有点买椟还珠了?
5
孩子需要经历真正的学习。
但是,现在许多孩子的学习,都是我所说的“无障碍学习”。如果孩子在整个小学阶段,各科平均分都在95分以上,那么,这学习肯定是“无障碍学习”。它确实能换来家长的安全感,但是掩盖了孩子之间的差异(包括个性差异和程度差异)。好的教育,应该是每个孩子努力抵达自身的最大可能性,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而许多孩子,也早就不知道“挑战不可能”是什么东西了。一遇到困难就退缩,又被电子产品过早搞坏,是许多孩子的现状。
而许多家长也意识不到,错过了关键学习(参看我的文章“学生时代的关键学习”),孩子一生的发展就会受到限制。现在有多少孩子,拥有足够的能力或可能迎战这个高度不确定的时代?
拥有深度学习能力的孩子,必然同时拥有高能力和高成绩。许多所谓的“素质教育”实践之所以不可取,就是它们只在边缘做文章,而没有触及到教育改革真正应该触及的核心。“吹拉弹唱”的兴盛,改变不了智力领域的原地踏步。
学校应该培养什么人才?
学校应该培养拥有深度学习力的人才。而深度学习的领域,远不只是学科学习,它的边界,就是生活的边界,生命的边界,人类的边界。因为,我们已经迎来了一个学习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没有人是完全准备好了的,唯一的准备,就是随时准备重新学习。
2016年7月21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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