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健翔：照明设计的发展一定要回归美学
编辑手记：
本文整理自杜健翔老师在第五届云知光论坛·文化光分论坛上所作的分享。论坛期间他分享了4个文化类照明设计项目，强调【美学】对于照明设计的重要性，设计师也不应该只注重技法的练习，更应该不断加强自身美学、文化等各方面的修养。
因为这样的坚持，光在杜健翔老师的设计下，常常是有美感的、有故事的、有思想的，同时保持有节有度，如谦谦君子般。
以下是杜老师的经验分享，有被触动到的你，欢迎在文末给杜老师点赞、转发、收藏！
杜健翔
深圳市大晟环境艺术有限公司（DASUN）创始人
作为一名设计师，我认为有几个问题应该经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设计？设计的目标是什么？设计要实现什么价值？
我做设计几十年了，到现在头发已经白了，还在做设计，我为什么专注设计？很多时候我是通过设计去探求一种精神，挖掘和满足内心的需求。我曾在一些殿堂级的空间里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境界被升华了，这样的设计，我认为是非常有价值的。
那么，设计师需要具备什么素质？怎样可以做出更靠近人心灵的作品？
很多人说技法很重要，但我认为技法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的，但是设计师的意识形态，包括个人审美修养，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而且会直接反映在作品的精神内核上。
这次分享会通过一些案例作品，表达我对“美”的感受和认知，并说明这些认知具体是如何用光表现的，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探寻“美”的实质
下面这张照片是我2016年底在南极拍的，我将它命名为《被打破的平衡》。我们现在看这个画面意境很美好，但是其实当时这几个小企鹅匍匐在冰面上，看到我之后，它们站起来，匆匆地跳到水里面去。
所以这个看似构图对称、规矩平衡的美好画面的背后是，我已经打破了平衡。
借助这个故事，我想可以延伸思考一下，“美”的实质到底是什么？我认为美不应该停留在表面，设计师也不应被眼前的事物所迷惑，要从根源去找寻美的实质。
光和光的应用，也是一样的。我们观察光的形态，光是有色彩、有形状、有明暗、有温度的……光其实是有生命的。那么设计师就应该去理解光的各种形态所蕴含的意义，才能用对光，用好光。
比如色彩。白色给我们的印象是什么？在西藏，在阿布扎比大清真寺，在南极，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工的，我们都能体会到洁白给予我们的纯净感受。
但是大部分的色彩，并不只有单一一种属性，比如红色，同时兼有喜庆和暴力的属性；黄色，既可以明亮活泼，也可以庄严权威……全看你用在什么场景里，以及光在讲述什么故事。
如果说，了解光的形态是为了更好地应用光来创造“美”，那么对文化的理解则可以给光的内容和价值作指引。
文化的价值
关于文化，网络上书本上都有很多的介绍，在此，我并不想探讨文化的定义。我个人认为，文化只是一种现象。我们会发现古人遗留下来的一些粗糙的，甚至暴力的、粗鄙的历史遗产，但这也是一种文化状态。所以，文化没有好坏之分，这是我们应该正视的。
同时，文化是一个过程。一个地域或民族在发展的进程当中，整个社会从物质到意识形态，逐渐培养出了共同的喜好，形成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不同地域常常会有一些外显的文化特征，比如古罗马偏爱的暖色调，东方人推崇的阴翳之美。
文化的地域性形成的独特地域哲学，也成为了很多设计师做项目时的参考。即使是像Kerry Hill这样典型的西方美学设计大师，在中国做安曼酒店的时候，也必然会考虑，怎样做出符合东方文化的设计。
光作为一种媒介，可以通过编程来传达内容，赋予文化新的形式，未来也将会成为文化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
作为设计师，我们要打开思路，不仅要充分理解客户的需求，更要透过表象去挖掘埋藏在文化基因里的，更深层次的内在需求。
01.
#有故事的光海南海口·冯小刚电影公社1942街
冯小刚导演的电影《1942》中的真实场景被全部搬到了海口，并命名为电影公社1942街。
整条街道从钟楼广场到街尾牌坊的长度共280米，91栋建筑建筑集合了民国建筑风格，其中20多栋建筑完全按照老照片复原，每一栋建筑背后都有一段流逝的故事。
跟横店等电影城不同的是，1942街都是真实的场景，有酒店、邮局、饭店等等，也真的有人在里面生活。
我们照明设计的任务是为整个户外场景设计灯光，实际上我们是将其作为室内的舞台场景来打造的，因为这些户外场景的作用跟戏剧舞台上的布景是一致的，也就是我们提出的“情景式照明”的一次重要实践。
要为这些场景营造适当的灯光氛围，需要更多从宏观历史到空间关系等细节的思考和研究，既要符合时代气息，又要从技术上满足电影拍摄的要求。
当时我在项目现场待了很长时间，最后项目的调性我个人是比较满意的，就像是戴望舒写的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在巷子里碰见一位撑着油纸伞、丁香般的姑娘。
02.
#有节制的光西藏林芝·鲁朗小镇
有别于电影公社的“戏剧性”，我对西藏鲁朗小镇这个项目的感受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自然。这里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浑然天成，可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所以当我为它的人文和自然风光惊叹之时，也不由得发愁，灯光要怎么融入进去？
我们开始在小镇上转悠，比如站到高处俯瞰村落的形态，与周围环境的关系；比如跑到庙宇里看建筑的结构和色彩，观察人们虔诚礼拜的动作和神态……
有一天，我在一个寺庙里转经，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位当地的老者，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突然感觉触电一般，被他深深震撼了，然后我跑过去和他拥抱。
▲眼神清澈的老者
回来后我就在思考，这些小镇上的居民需要什么样的光？来参观的游客希望看到什么样的鲁朗小镇？也许他们本身并没有清晰的诉求，但作为设计师，我们有义务去弄清楚，并且为他们设计更适宜的光环境。
这是广东省援建的重点项目，业主和领导都非常重视。项目汇报当天行程非常紧，像做梦一样：我上午坐飞机去林芝，翻过近5千米的色季拉山口，到达项目地点，晚上9点多赶回八一镇做汇报。
我跟领导们说：“我们设计要做的是控制光，有节制地用光。”但设计是一种商业行为，除了考虑自然、人文环境的因素，更要满足商业的需求。
我们的方案是，让光汇聚在“地上”，换句话来说，身处这个空间里，你会被温暖的光包裹，如果你抬头，则会看到星星月亮。以此为准绳，基本可以同时满足节制用光和商业性的需求。
03.
#有尺度的光广东深圳·深圳湾夜景照明设计
2019年年底，行业里都在讨论给城市过度亮化刹车，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在2018年就给深圳湾做过夜景照明，包含从赤湾码头到华侨城欢乐海岸的整个片区。
但大家对于当时做的灯光可能并没有太多的感知，因为我们做的是很生活化的光，整个岸线的照明尺度比较克制。后来，深圳的夜景照明方向发生了变化，设计也变得很张扬。但我至今还是坚持我的设计理念，今天也重点跟大家分享其中几个重要的节点。
大家知道，为什么曼哈顿这么漂亮？我认为是因为它有很好的城市天际线，城市是按南北向规划设计的，所以东西向的日出日落，或晴或雨，身处城市之中的人很容易感知和辨识。
深圳人才公园也一样，是南北走向的，但不足之处是，它的天际线是不连贯的。另一方面，在做灯光设计之前，傍晚时分从这里看到的景色非常漂亮，但是这个时候的建筑永远是黑色的，呈现在人眼前的只是一个剪影。
这些建筑作为深圳城市的背景，虽然是人工建造的，但也是城市自然的构成部分，因此跟周围的环境是相互依存的。通过合理的灯光设计，可以重建建筑、天、水三者的关系，打造气质独特的城市天际线。
我提出的设计理念是，从自然色彩中提炼、赋予建筑一些色彩，让建筑在不同时间呈现不同的色彩，倒映在波光粼粼里，像是在娓娓诉说这座城市的故事。
▲深圳湾在18:30、19:30、20:30三个不同时间点的建筑灯光变化
同时我们在设计中加入科技的元素——无人机表演。2017年我们做设计的时候，无人机表演还是很新的概念，也是当时的设计方案里很出彩的部分。这个设计现在也延续下来了，成了最受欢迎的网红项目。
04.
#有思想的光重庆·川美80周年庆
2020年的川美80周年庆，我很荣幸获邀参与了两个作品的设计。一个是川美校史馆，另一个是灯光艺术装置——鸟笼。
接受委任后，我动身赶到现场去，当时是晚上，天还下着雨，我就站在校史馆门口静静地观察和感受。
川美校史馆是一个“红房子”，红砖墙非常有标志性。同时它是川美老校区的一个端景，庄重富有历史感，远远就能看见，但是尺度感并不是很好，一般人反而不会注意到它。但是从艺术大道一直走到校史馆的路上，艺术氛围很浓厚，可以深刻感受到艺术作品背后的思想魅力。
我想，校史馆承载了川美的美育教育历史，见证并记录了一代代川美人的成长。那校史馆是不是只存在于历史里？不是的，它存在于过去、当下和未来，因为川美的美育事业永远不会停歇。
于是我用未完成的手绘手稿来表现校史馆的象征意义，采用了投影和线型灯，营造出强烈的透视感。
▲设计效果图
▲实景效果
我把《鸟笼》这个作品定义为新媒体艺术，它是工业技术和装置艺术的结合，白天是一个雕塑，晚上则因为有了“生命”而生动起来。
《鸟笼》的寓意也很容易读懂。川美的艺术成就对我的影响很深，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罗中立老师，他创作的肖像作品《父亲》，打破了那个年代很多固有的美学观念，像是打破牢笼的囚鸟。他的这种独立精神给了我极大的冲击和鼓舞。
对于艺术学院的学生来说，“打翻牢笼”的意义无疑是重大的。但我们普通人何尝不是一样呢？大多数人在生活的很多方面被既有的、约定俗成的观念固化了，我们怎么去打破？其实鸟笼里面有很多鸟，最后只有一只鸟飞出去了——所以现实并不是那么美好，但是理想绝对值得追随。
最后，我想说的是：每个场所都有特定的意义与需求，好的设计要体现场所精神与人文关怀。作为设计师，我会继续遵循初心，竭力为每个项目找到场所精神与人文关怀的最优解。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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