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人在国外 | 探寻希腊债务危机下的“失落的一代”

卫城

2016年暑假，我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希腊雅典派迪昂政治经济大学人类学系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交流学习。

谈到希腊，除了美丽浪漫的爱琴海岛屿、璀璨耀眼的古希腊文明，近几年最令人注目的就是希腊债务危机。债务危机之下，希腊政府实施了“减薪、加税和裁员”以及养老金改革等一系列紧缩政策，失业率更是居高不下。来到希腊之前，我也在想象着现在的希腊人民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或是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带着这样的好奇与猜测来到雅典。

希腊公共债务(桔色）与实际GDP（蓝色，虚线部分为预计GDP）

希腊十年期国债收益率（蓝色）和欧洲央行资产负债额（桔色）

初到雅典时，这座城市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出乎我意料的平静祥和，没有我想象中的游行队伍和混乱场面，唯一躁动不安的就是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和有些街区墙面上的胡乱涂鸦。像很多城市一样，路边会有乞讨者，偶尔也会看到拾荒者，但大多数当地居民都是衣着文雅、干净，面容和善，对待陌生人的求助大多很友好、热情。傍晚之后，街上会热闹很多，路边的咖啡店大多是满座，推着婴儿车的夫妻、拥抱着的情侣，或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脸上都是让人羡慕的幸福笑容。看上去，似乎经济危机与这里无关，希腊人还是过着快乐、悠闲的生活。

从利卡维多斯山顶俯瞰雅典

交流学习期间，我们需要完成一项社会调查，我的调查对象主要是希腊的在校大学生，同时有访谈到一些在希腊生活了十几年的中国人。通过深入的观察与访谈，我对经济危机下希腊人的生活状态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作者在宪法广场

雅典的平静祥和的另外一面则是冷清萧索，除了餐馆和咖啡馆，雅典很多商店看上去都是冷冷清清。在访谈中，一位从2003年开始在希腊经营服装店的中国老板介绍说，2010年以后，服装店的营业额下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左右，同时税收又在提高，生意越来越难做。谈到未来的打算，她说虽然现在生意确实萧索了很多，但目前还是有得赚的，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越来越差可能会选择回国。但是她相信不会越来越差的。谈到对希腊人的印象，她说在债务危机之前，希腊人的收入很高，福利很好，所以消费也很大方。与中国人拼命赚钱不同，希腊人很懂得享受生活。中国老板说，她的服装店是从早上八点营业到晚上九点，但希腊人是不愿意工作这么长时间的。希腊人的商店每天营业八个小时，周日全部关门休息。在希腊周日营业会被举报，警察会来开罚单。我问周日她们一般会做什么，她回答说整理货物啊。或许这就是中国人和希腊人的文化差异，中国人崇尚勤奋进取，而希腊人则喜欢安逸知足。这种观点在与希腊人的访谈中也有所印证，这也是他们对国家未来发展持悲观态度的原因之一。

希腊失业率（年轻人失业率最高）

经济危机带来的高失业率对希腊年轻人的冲击最大，一部分人选择出走国外。经济危机使希腊的一部分中产阶级迅速滑落，甚至跌至底层。父母的失业或减薪，迫使一些在读学生不得不出去工作赚钱养家，但同时他们也体会到找工作已越来越难。在对希腊大学生的访谈中，他们几乎都表示看不到国家未来的希望。他们认为希腊经济危机不仅是经济问题，有政府的原因，有希腊人的原因。由于毕业很难找到一份工作，很多人选择继续在本国或出国攻读硕士，而实际上他们中仍有一部分愿意回到希腊工作。虽然看不到经济复苏的希望，但他们仍然愿意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生活在这里。在访谈中可以体会到，即使看不到国家未来的希望，但希腊人自身却并没有绝望。

作者在爱琴海上

可能希腊人从来不会绝望，他们有咖啡、阳光、美酒、海滩，热爱生活、享受生活已经成为他们文化基因的一部分。此外，像中国一样，希腊人也非常看重家庭，成年孩子还是会和父母住在一起，爷爷奶奶会帮忙照看孙辈，家庭内部联系非常紧密。家庭的支持或许也是经济危机中支撑希腊人的一个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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