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庆：《21世纪资本论》有哪些问题？丨社会科学报
原题：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客观评价《21世纪资本论》
作者：中共中央编译局 李其庆
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的新作《21世纪资本论》一经出版，便登上了西方畅销书排行的榜首，同时引发了激烈的争论。中国读者应该如何理解这本书？他的观点是否靠得住？他的预测会不会发生？他给当代市场经济开出的药方准不准？有没有可能实行？这对于已经融入全球市场的中国至关重要。
上海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复旦大学于近日在沪联合举办了《21世纪资本论》与政治经济学理论创新研讨会，60多位与会专家学者对该书所提出的如何治理解决收入分配不平等问题的方案等进行了解读评论，发掘该书对中国发展所带来的启示，同时也对该书某些观点与论证逻辑的局限性给予批判。
皮凯蒂是要用他的所谓“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来取代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他主张把分配问题当作政治经济学的中心议题。但从总体来看，由于资本主义的私人占有制度没有改变，所以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平等问题也不可能得到彻底解决。
《21世纪资本论》是西方左翼社会批判思潮的产物。皮凯蒂为他的著作设置了一个中心论题，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 他写道：“我将它表达为r>g（这里r代表资本收益率，包括利润、股利、利息、租金和其他资本收入，以总值的百分比来表示；g代表经济增长率，即年收入和产出的增长），在某种意义上，它囊括了我所有结论的整体逻辑。” 法国学者托尼·安德烈阿尼一针见血地指出，皮凯蒂是要用他的所谓“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来取代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而他的所谓“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仅仅是分配领域的矛盾，即“本书从头到尾都在强调的以r>g公式表达的不平等”， 因此，他主张把分配问题当作政治经济学的中心议题。
皮凯蒂的这一理论观点并非是他的创造，而是西方主流经济学具有代表性的理论观点之一。西方主流经济学的许多学者，无论自由主义派还是社会主义派，都不同程度地关注分配问题。他们观察到资本主义制度产生的贫富差别现象，并意识到这种愈演愈烈的问题威胁到资本主义王国的长治久安。他们把这个问题纳入自己的研究范围并呼吁采取各种措施以缩小这种差别。应该肯定的是，他们的想法顺应了社会发展的潮流和民众的期望，理论和政策主张有些也被统治者采纳，对缓和资本主义社会矛盾和冲突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从总体来看，由于资本主义的私人占有制度没有改变，所以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平等问题也不可能得到彻底解决。
西方主流经济学中秉持这一观点的人物并非个别，而且随着社会的进步，这样的人物在不断增多。以法国为例，法国著名经济学家弗朗索瓦·贝鲁就属于这类人物。他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是人类社会最好的经济制度，它创造了最高的生产效率，但它的分配制度是不可取的。他主张实行资本主义的生产制度和社会主义的分配制度。法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莫里斯·阿莱也是这样的人物。阿莱是自由派经济学家，他坚定地捍卫资本主义私有制。他在1974年出版的《资本税与货币改革》一书中提出，为了维护私有制，就必须防止资本设租和寻租，并向资本课税，没收资本的租金，因为这些租金是非法收入。皮凯蒂本人也是如此。他“赞同私有财产，偏爱资本主义，因为它能有效地配置资源，但他并不欣赏资本主义的分配方式”。对这些人物，我们一方面要肯定他们的理论研究和政策主张中的积极、合理的因素，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他们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的集中表现就是他们不承认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而只承认其派生的、表层的矛盾。皮凯蒂的经济思想属于新古典学派的思想体系，他是站在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立场上来批判当今资本主义的，并未从当代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经济基础来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病，他所提出的消除弊病的方法，主要是在再分配关系（如税收方面）上做文章。
皮凯蒂把“资本主义的核心矛盾”抽象为r>g公式，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是完全站不住脚的。这种抽象法带有很大的随意性。皮凯蒂对这种抽象的经济条件的假设、经济因素的取舍、经济范畴的界定和经济变量的使用都没有做任何交代。他把资本收益率和经济增长率看作两个独立的变量，从而把分配和生产完全分开。马克思早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就批判过这种机械论的观点，他指出：“如果在考察生产时把包含在其中的这种分配撇开，生产显然是一个空洞的抽象；相反，有了这种本来构成生产的一个要素的分配，产品的分配自然也就确定了。正因为如此，力求在一定的社会结构中来理解现代生产并且主要是研究生产的经济学家李嘉图，不是把生产而是把分配说成是现代经济学的本题。从这里，又一次显出了那些把生产当作永恒真理来论述而把历史限制在分配范围之内的经济学家是多么荒诞无稽。”
就分配问题来说，皮凯蒂与马克思的理论观点有着根本的区别。马克思认为，分配是由生产决定的，而不是相反。一定的分配关系只是历史规定的生产关系的表现。生产关系的核心就是生产条件本身的分配，即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因此，财富和收入的分配关系是由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来决定的。“分配关系本质上和生产关系是同一的，是生产关系的反面。”我们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分配的不平等问题，必须全力找出隐藏在其后面的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这是马克思主义与西方主流经济学和西方社会批判思潮的本质区别。
《21世纪资本论》取得了某些积极成果。这部著作揭露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不平等的现象，改写了库兹涅茨倒U曲线，呼应了马克思的某些基本论断，对当代资本主义起到了一定的批判作用。此外，它在汇集长期统计资料的实证研究上也有自己的特点。但另一方面，这部著作又包含着对《资本论》的严重误读或曲解，并试图用一套现象分析代替马克思的科学理论，其政策建议也带有空想主义和改良主义的色彩，这又使得马克思主义学者需要对皮凯蒂的著作进行分析和批评。
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21世纪资本论》这部具有世界影响的著作做出全面、客观和科学的评价，分清理论上的是非，划清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与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原则界限，推动我国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资本论》的研究和普及，是一项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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