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比语言更宝贵的是精神上的启蒙 |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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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光：语言和精神的双重启蒙之光

同济大学   张 闳

◤在许多功成名就的知识人选择所谓“精致的利己主义”的犬儒立场，明哲保身，安享既得利益的时候，这位百岁老人却始终坚持现代知识分子的批判性的价值立场，践行“说真话”的理念。

近十几年来，几乎每年的这段时间，互联网上都会出现关于周有光先生的消息。尤其是临近1月13日周先生生日，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高。

语言与梦想的启蒙之光

公众对这些消息感兴趣，固然是因为这位文化老人的长寿，而更重要的是，他不只是长寿，而且始终如年轻人一般，跟这个时代有互动，每每对时事发表意见，还妙语连珠，高见迭出，毫无一般老人的保守和昏聩。

100 岁时，周有光收到的生日礼物：

蛋糕做成新作《朝闻道集》以及相伴几十年的打字机的模样

以致我晚上做梦竟也跟周有光先生有关。就在周先生生日的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被邀请参加周有光先生111岁生日宴会，让我犯愁的是该送他一件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在梦中，周有光先生很无所谓地说：你来就是礼物啊。——这当然只是一个梦而已。

1月14日早晨起来，想起那个梦，不禁哑然失笑。看到微信朋友圈有更多的庆生消息，乃将梦中之事发布到朋友圈中，诸友也笑而赞之，不以为意。不料想，傍晚的时候，从友人处传来消息——周有光先生已于今日凌晨辞世。这让我大为震惊。

不错，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与周有光先生都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的一点关系，只是在一场梦中，只是我的一个梦想，如此而已。可是，无论如何又不能说跟他无关，甚至我们今天还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说跟他无关。

他所主导的汉语拼音方案，终生都伴随着我们，施惠于我们。当我们开始学习母语的时候，它将母语擦得更亮，在我们意识中投下更为明亮的光，照亮我们蒙昧的头脑。从语言习得的层面上讲，它是我们每一个使用汉语的人的启蒙之光。

悼念：我们如精神弃儿一般

然而，我更想谈论的还不是这些。如果说，汉语拼音方案尚且只是语言层面上的启蒙工具的话，那么，周有光先生终其一生所坚持，乃是一种更为宝贵的启蒙——精神层面上的启蒙。

周有光先生是现代“新文化运动”的产儿，他所继承的是“科学”与“民主”的精神，追求真理的品格。这一点，自然通过其所从事的语言学研究及其所推行的汉语拼 50 29881 50 14939 0 0 3457 0 0:00:08 0:00:04 0:00:04 3457音方案而显示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坚持说出合乎真理的“常识”。

同时，他又是通常所说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正如文艺复兴时代的所谓“文艺复兴人”那样，维护着知识和思维的整全性和系统性。作家沈从文送给他的绰号“周百科”，他完全担当得起。

他本人也曾直言不讳地批判过教育制度将知识系统碎片化分割的弊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当下教育制度的一种有力的批判。不仅如此，在他身上，也始终保存着现代知识所应有的批判性。

他近年所出版的著作，如《周有光髦耋文存》《周有光百岁新稿》等，多为百岁之后的作品，其中不仅有学者的严谨和知识论上的求真意志，也包含着对当下种种文化现象和社会弊端抨击和批判。

在许多功成名就的知识人选择所谓“精致的利己主义”的犬儒立场，明哲保身，安享既得利益的时候，这位百岁老人却始终坚持现代知识分子的批判性的价值立场，践行“说真话”的理念。这种为真理而立言的精神，是他留给我们这个时代，留给我们这些后辈知识人的真正宝贵的精神遗产。

无论如何，我不配来谈论他。固然，在这位世纪老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面前，我们这些后辈知识人难免显得浅薄、无知，如蒙昧稚子；而更令人不堪的是，在这位常常“童言无忌”，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天真汉”面前，我们往往显得世故圆滑，老气横秋。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本文原载于社科报总1546期，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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