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 | “牛背”上的教授,人生,从放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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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漫记
全文大约1800字,阅读时长约为3分钟。
报纸原文:《童年“饭牛”记》
作者:上海经济管理干部学院 朱林兴
在中国历史上,童年时放牛后来当皇帝的不乏其人,如明太祖朱元璋、被誉为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我童年时也放过牛。当然我不能与他们相比,然有一点是共同的,即家贫而放牛。
我家世代为农,以种租田为生,牛是不可或缺的。俗话说“一牛扺上两个劳力。”割草放牛是我小时候的一项基本任务。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家养有一条水牛,雌性,十三四岁,根据牛的生命周期,属于大龄青年。半岁时曾做了绝育手术,生得匀称,虎虎生气,浑身是劲。因它年龄比我长,我和弟叫它“牛姐”。
五月的一天上午,天正在下蒙蒙细雨,大叔对我说:“今天,你放牛,让牛吃饱草,肚子圆了回家。”并反复叮嘱不能让牛吃农作物。他把牛姐牵来,郑重其事地将缰绳交给了我。
我初以为放牛很简单,其实不然。我和牛姐不算陌生,但它没把我当小主人看,或许它欺我人小。虽然缰绳在我手,但它不怕,不听我的,我要它头远离庄稼,它头偏向那里,甚至要用牛角吓唬我。唐朝呂岩诗云:“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簑衣卧月明。”当时在上海近郊哪里可找到诗人笔下绿草如茵的广阔原野,放牛娃哪里能洒脱自由?上海近郊寸地寸金,除了必不可少的路,浜畔外到处长满庄稼。所以放牛不是那种放开缰绳任让牛自由寻草吃的模式,而是由放牧者牵着缰绳,只准牛在限定的地方找草吃,为的是避免牛偷吃田野里的庄稼。当时农家普遍养羊兔,故路旁浜畔的草常被剃光头,这给放牛带来一定难度。这样的放牛,本质上是管牛,牛没有自由,人也没有自由。对我这个初放牛者而言,压力尤重,在草不多的情况下,要让牛吃饱,又不能伤及庄稼,自然心事重重,时刻关注牛姐一举一动,紧握缰绳不放松,唯恐它给我闯祸。我不时地抬头看牛肚子是否圆了,心越急,结果越令人失望,等到牛肚子稍圆时,天也暗下来了。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牵着牛回家。
当天晚上,我满脑子想“牛为什么不听话”,那只牵缰绳的右手也酸痛不已,所以虽累困但仍久久难寐。我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我怕牛吃庄稼而始终拉紧缰绳,既累了我右手,又使牛感到别扭不舒服,影响吃草,它自然不高兴。于是,我改变牵缰绳的方法,牵而不紧,管放兼容,以放为主,缰绳不放手,只要牛不触及庄稼,我就放松缰绳。这样,我心情放松,右手很轻松,而牛姐也很听话,很少发生闹别扭的现象。经过一个时期磨合,我和牛姐心灵相通,配合默契。即使我丢掉缰绳,它也不会去偷吃庄稼。有一次,牛姐空腹路过一块山芋地,它本来很喜欢吃山芋茎,可这次它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朝它肩上轻轻拍两下,称赞它“好样的”,它“哞,哞”叫两声,好像是说“应该的”。
要让牛听话,就得和牛交朋友。我主动和牛姐亲热,不时地拍拍它的肩,摸摸它的头,捋一捋它的尾巴。夏天,看到那些比苍蝇还大的牛虻叮它,吸它的血,我就用扫帚为它驱赶牛虻,给它增加浸塘的时间,以帮它降温,又可避开牛虻的攻击。牛姐很有灵性,它见我待它好,也视我为亲密朋友。有一天,它主动靠近我,突然谦和地低下头。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弟告诉我,这是它示意让你骑。初,我不敢骑,一是不知道怎么上它的背,二是担心它使小性子把我摔下背,非死即伤。我弟胆子大,他左脚踩在牛头上,双手紧抓牛颈,然后右腿借势跨上牛背。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很快学会了骑牛。骑多了,逐渐玩些骑牛新花样,或顺骑、或倒骑、或侧骑。骑在牛背上,好像坐在弹簧床上,嘴里吹着竹哨,舒适、惬意、悠哉、悠哉,那样子不比神仙差多少。
自虚龄九岁开始上学,但割草放牛的任务没有减少。放学后或假日,为了不影响学习,晴天我骑在牛背上,边放牛边看书温习功课;雨天,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边放牛边背书。晚上在煤油灯下做书面作业。这样读书虽累,但苦中有乐。有一次,我骑在牛背上正在背记历史课作业,让村上大我5岁的赤兄书生见到了。他说:“饭牛,放牛,有出息!”我听不懂,问他“饭牛”是什么意思。他说:“饭牛就是给牛喂草。春秋时晋国宰相宁戚曾是个饭牛者,明朱元璋也是放牛娃出身。你放牛不忘读书,将来一定有出息。”我认为他在开玩笑,拿我寻开心,但我仍然从他的话中朦胧地看到了人生些许希望。后来,我知道书生说的那句话出自于典故《版筑饭牛》。我从九岁起到十五六岁,断断续续地放了六七年的牛,在这个期间,我在牛背上看完了《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等名著。
四十年后我当上教授,这与当年骑在牛背上读书铺砖打基础是分不开的。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581期第8版,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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