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虚拟现实中,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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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未艾的虚拟现实技术正在深刻、全面地改造着人类社会。探索与评估虚拟现实技术下主体的嬗变,已经成为摆在人们面前十分棘手,却又迫切需要回答的重大理论课题。如何评估与应对虚拟现实技术给主体形态和认同带来的巨大冲击呢?
原文:《虚拟现实技术重建人的身份意识》
作者:长江师范学院副教授 胡俊飞
虚拟现实技术下主体认同陷入困局
虚拟现实技术通过技术化的手段,正在将过往停留在设想或仅在艺术活动中存在的状态变为日常的现实,它实现了自然、人和人的精神活动三个世界的无隙交互,脱离彼此的孤立、自足的世界将不复存在。由于人与自己所处的场景相间无隙,无我之境正成为主体的常态。然而,虚拟现实技术剥夺了主体长期依赖的坚固现实,也将令主体陷入难以进入、思索和表达社会现实生活的困局中。
虚拟现实技术下,包围人的现实世界都是虚拟的,这种虚拟的现实并不是某种对原来现实世界的反映或复制。虚拟现实中的人与物自有其不同于现实世界中人与物的性格、情感、逻辑乃至价值,前者不是依附和从属于后者的他者,而是独立、自足甚至是高于前者的主体。阿尔法机器下出了让其设计者意想不到的棋路,令围棋高手李世石、柯洁等投子认输,虚拟现实技术正在摆脱和超越人对其的控制。不仅如此,作为主体的人,为虚拟之物喜与悲,而虚拟之物却可独自岿然不动,这在虚拟现实技术的初期便已成为常象。另外,虚拟现实技术泯灭了真实和虚拟的界限,被虚拟现实包围的现实也成为虚拟现实的一部分,幻觉和现实交融,彼此之间的差别无从分辨。“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位”(杰姆逊),人被各种仿象包围,现实也成为仿象。
由于虚拟现实技术制造的只是各种关于现实的仿象,而不是现实本身,因此,在虚拟现实技术时代,对于主体认同和体验而言,关于现实的效果便凌驾于现实的原则之上。虚拟现实技术在真实的世界中制造和插入各种虚拟的情景,模糊了想象界和现实界的边线,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的悖论成为每时每刻人类生活正在上演的现实。人沉迷于自己制造的幻境,成为一种新的现实。当假的成为真的,真的也变成假的,真实被虚构抽空,真与假在虚拟现实技术时代似乎将丧失过去作为重要价值评判尺度的合法性。虚拟现实技术使人类生活的真与假重叠,真假之间的距离消失,深刻改变了主体与物在感知结构关系中的主客体位置,“物感知我”代替了我对物的占有和掌握。小孩沉迷其中的梦想是成为娇美无比的芭比公主或拯救世界的蜘蛛侠,工程师、艺术家、科学家反倒比这些虚拟的形象对于他们而言显得更为陌生、隔膜。人们会为自己养在电子游戏中一只虚假的猫、狗或植物的生活殚精竭虑。
虚拟现实技术下的主体前景
如何评估与应对虚拟现实技术给主体形态和认同带来的这些巨大冲击呢?一些理论家对此表达了悲观的态度。杰姆逊认为,虚拟现实是一种危险的东西,虚拟现实技术制造的“仿象”在人类现实生活中的无孔不入,实际上是商品化对精神和无意识的渗透。当仿象“进入人们的生活,一切也便都成为形象,形象开始悄悄地、但却有力地影响着现实”。这种形象不仅是物质意义上的,也将是象征意义上的。它的广泛出现将削弱他性,使外在的事物发生一个内在化的过程,距离感因此消失。距离感的消失使得我们对于世界“内在的体验”不可隔开一段距离,“退一步去评判”。萨特也以警惕的态度视之,虚拟现实是一种不好的否定性,它会感染和毒化现实。的确,虚拟现实技术的研发和推广依赖于巨量资本,这将加深资本对人类活动的控制,资本的逻辑将更深刻、更严密地渗入人类活动,从而掩盖与遮蔽了人类社会真实存在的现实矛盾和人们对自己所处真实境况的认知。不仅如此,由于虚拟现实技术会使人们无时无处不处于其所营构的审美情境中,以追求对人体各种感官的快感刺激为旨归的虚拟现实技术的审美活动,就会使主体始终处于一种紧张、亢奋从而疲乏不已的状态。与此同时,在虚拟现实技术下,人们日常生活的长期过度审美化,也将耗散审美作为人类的一种反抗和否定性活动的力量与潜能。
虚拟现实技术下的主体由于处于一种伪化的环境中,其自主能动性是得到增强还是遭受削弱,在虚拟现实技术对主体的改造还没有充分展开之前,的确还是一个难以定论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许取决于我们是倾向于认为虚拟现实技术是让主体更新了对外在自然环境的认知视野,并让其成为内在于而不是外在于和对立于主体的一部分,充分展现了人认识和改造自然世界的本质力量,还是主张虚拟现实技术将导致主体丧失对真实的外在环境的认知、控制能力,人在自己所建构的虚拟世界中被剥夺了属于人的意志,成为新的技术时代缺乏主体意志现实意识的“单面人”。好的前景总是从坏的开始起步的,对于虚拟现实技术下的主体前景,我们也许可以如本雅明对待机械复制技术时代的态度,从积极的方面作出审慎、乐观的估计和期待。
加深人对自身的反思
任何一次科学技术的伟大革新,都将极大促进文化的大众化进程、人民群众精神的解放和艺术生产力的飞跃发展。虚拟现实技术也将在机械复制技术的基础上,使文化生活与审美活动更深入到大众日常的各个时空角落。虚拟现实技术让人们可以不为真实的社会历史所束缚,足不出户或不需付出难以承受的物质支出、精力代价或伦理道德压力,便能得到充分发展。虚拟现实技术将带来身体和感觉的延伸,获得更多的体验。借助虚拟现实技术,大众可以更直接、便利、广泛地体验和参与审美活动,自主地创造、发表、分享和评论虚拟审美产品,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的创造者。各种事物借助虚拟技术都可以进入艺术的领域,从而更彻底地打破审美活动的对象、艺术趣味和价值判断等曾经为某一特定群体所垄断的情形,极大地促进了审美活动的日常生活化和民主化。虚拟现实技术的普及使大众不再只是审美活动的被动接受者,而成为审美活动的直接创造者,使大众在快节奏的工作、生活中完成对现实的审美超越。
虚拟现实技术也会使人与自然更充分地互动起来,人与自然不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单纯占有、控制关系。虚拟现实技术在充分发展后带来的混合现实世界,扩大了“人化自然”的范围和疆界,将使绝对意义上的“自在自然”不复存在,充分显现了人作为主体对世界改造的内在本质力量。
虚拟现实技术“既增强和扩大了人对自然的认识和改造能力和范围,使自然体现了人的认识、实践、情感和意志,解放和发展了人的各种感觉器官潜能,因而同时改造和丰富着人自身,促进着人类历史的发展”。每个人都是无限丰富的感觉复合体,身体性是人与世界建立真实关系的基础,虚拟现实技术带来的人的感官被打开,“人的贫乏的感觉缺失被弥补,多样化的体验让人的感情更加丰富”,这正是人类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人并不存在一个所谓的本真状态,在虚拟现实技术之前人的现实也并非是人所处的理想、终极状态,虚拟现实技术带给人的主体性的变化因此并不能被视作一种异化的过程。从而,虚拟现实技术不应被认为加深了人类的异化程度而横遭批判乃至鄙弃。不仅如此,虚拟现实技术戳穿了“理性的主体”的神话。虚拟现实技术条件下,人可以真实地感受和体验各种不一的身份经验,“人的主体不再被单一的文化、民族、性别或阶层的逻辑或维度所框限和界定”(邱晓林)。从这个意义而言,虚拟现实技术促发了我们重新思考人的主体是什么,重建人的身份意识,人对自身的反思不仅没有弱化,反而得到加深。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02期第5版,转载请注明出处,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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