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陈文玲：改革开放不止改变中国，更改变世界 |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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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总是会在一些特殊的时间点，给人们回顾历史、汲取智慧、继续前行的力量。四十年弹指一挥，改革开放这场中国的第二次革命，不仅深刻改变了中国，也深刻影响了世界，书写了一个古老民族的现代化传奇。改革开放怎样改变了中国？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的大变局，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要思考的问题是什么？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陈文玲接受本报专访，总结评价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经验，并为下一阶段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提出了深刻见解。

原文 ：《改革开放怎样改变中国——访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陈文玲》

本报记者   潘圳

图片 | 网络

记者：改革开放是本世纪改变中国命运的一件历史性、战略性、标志性、史诗级的重大的事件，它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从而改写着世界历史，从这个意义上对改革开放的意义和评价怎么说都不为过。您认为改革开放为中国带来了哪些变化？　

陈文玲：改革开放重塑了中国的大国形象。新中国1949年成立，那个时候我们一穷二白，中国人民推翻了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从一个废墟上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还是一个经济上比较弱的国家，虽然我们是一个人口大国，但却是经济上的弱国，处于世界舞台的边缘。改革开放使中国经济在国际社会迅速崛起，经济是政治的基础，因为中国经济的崛起，才有了中国在国际事务上地位和影响力的提升。

从1978年到现在已经40年了，我国年均GDP增速是9.5％，从1979年GDP2000多亿美元，增长到2017年12.2万亿美元，占美国GDP的总量从不到10％到2017年的67％。世界各个国家、国际组织和研究机构都在预测，中国什么时候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林毅夫教授的研究提出是2030年，世界有的研究机构预测是2022年、2025年。2014年，世界银行和IMF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如果按照未来中国年均GDP增速6％，美国年均2％的速度预测，中国应该在2035年超过美国。

这样一个历史长周期已经开始，也就是说中国整体向上，但是周期还比较长。以上是从经济总量上来看，若从人均看，中国至少还需要30—50年才能赶上或超过美国。中国除了经济上的伟大成就举世瞩目，在扶贫、减贫和脱贫，让人民生活更加美好方面，也重塑了大国形象。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使近8亿人脱离了贫困，脱贫人口占到全球脱贫人口总数的76％。未来的目标，习近平主席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到2020年实现零贫困，目前还有3000万贫困人口，一年解决1000万，到2020年不使一个人掉队。可以想一想，一个13.9亿人口的国家，能使每一个人都能过上温饱的生活，并过上全面小康的生活，这绝对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在当代世界横向比较也绝对是奇迹。因此，中国的国际地位、作用、影响力在提升，那是中国人干出来的，是改革开放释放了社会生产力和创造力赢得的。

当前中美之间的竞争与博弈非常激烈。改革开放初期美国为什么对中国没有遏制和打压，改革开放中期也没有，为什么现在中美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在今年的调研过程中，我们发现美国皮尤调查中心在美国社会进行的民意调查，其结果是什么？认为中国是第一大强国的占到了46％，认为美国是第一大强国的占到了30％多，比中国差十几个百分点。美国社会这种错误判断，民主党和共和党包括美国社会形成了战略焦虑，他们过早地把中国作为了主要的战略竞争者。

我们反过来考虑，我国在十年前、十五年前、四十年前根本就没有这种成为美国竞争对手的可能。所以我想，中国改革开放重塑了我们的大国形象，中国经过百年耻辱，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来之不易的今天是中国人民干出来的，是在中国共产党正确领导下，全体中国人努力的结果，这是改革开放取得的最大成就，也是中国迈上历史新征程的物质基础。

记者：40年来，我们鲜明提出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从“建立”到“完善”，再到“加快完善”，理论和实践不断取得新突破，经济体制改革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对此，您如何评价？

陈文玲：市场经济制度激发了全体中国人的创造性和激情，使中国成为市场经济国家，由此与世界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制度、体制机制、规则规制保持一致，中国融入了世界经济体系。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从坚持市场取向改革；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坚持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让市场经济发挥基础性的作用；一直到现在让市场经济发挥决定性作用。改革一路走来，实际上是制度重塑的过程，从计划经济制度转向市场经济制度，中国成为一个完全的市场经济国家。尽管现在美国、欧盟、日本这三大经济体没有承认我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我们也还有很多改革不到位的地方，也有很多亟待深化改革的地方，但中国总体上已经是市场经济国家，这是毫无疑问的。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有不到12万种商品，现在中国义乌小商品市场就有180万种不同规格和品种的商品，占联合国贸发组织工业品品种品类的90％以上。中国的商品经济的发展，市场经济制度的建立，尤其是在2001年12月21日中国加入WTO之后，完成了向市场经济体制的制度性转变，中国成为市场经济国家，和世界市场经济国家保持了同一体制。

而且，中国在两个历史关键节点上，对世界经济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一是1998年东亚金融危机，那时明确提出坚持人民币不贬值，采取拉动内需的一系列的政策，保持了东亚经济的稳定和世界经济的稳定。第二个重大节点是2008年，美国次贷风波引发了国际金融危机。美国拉动世界经济的动力大减，在这个关键时刻，中国成为拉动世界经济的主要动力。从2008年到2017年，中国年均经济增量占世界经济增量的比重高达30.2％。因此，重塑经济制度是改革开放的历史成就，是制度性变革或革命。如果说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建立了一个新中国，邓小平的伟大贡献就是推动中国建立了一个新的经济制度。习近平伟大的贡献，则是使中国在世界上有了越来越高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主席用九个字概括了这一历史进程，中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强起来的经济制度基础是市场经济，因为它激发了人的原创性，解放了人作为生产力第一要素的内在冲动，使人从原来固定的单位、固定的地区、固定的居住条件，变成了一个自由的、流动的人，这是对人的一个极大的解放。所以，重塑经济制度是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制度性变化，这决定了中国能够快速崛起并持续发展。我认为，改革开放重塑了中国的经济制度和体制机制。

记者：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充分运用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机遇，不断扩大对外开放，实现了我国同世界关系的历史性变革。中国推动进一步开放的宣示掷地有声。您认为，改革开放如何重塑了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方式？　

陈文玲：改革开放使中国从封闭、半封闭经济迈向开放型经济，从闭关锁国的状态，从与世界经济基本没有太大的关联状态，变成了世界经济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最有活力和爆发力的部分。中国变成了开放型的经济体系，开放型经济体系对于中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习近平主席讲，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只有改革开放能够发展中国。我们看到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是一代又一代的领导人带领全国人民，朝着一个目标持续性的努力，是中国人民接受、认知并且参与其中的举国行动。

中国改革开放被全体人民认识、接受并成为行动，也付出了很大的成本，比如说出国考察，甚至包括原来的乡村干部都出国考察，包括后来的全民出国旅游，这都是认识和接受开放的过程。如果没有全民的接受，只有高层的意愿，中国的改革开放，市场开放度绝不会像今天这么大。中国已经成为12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成为70多个国家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接受外商直接投资已经达到了1.9万亿美元，接近2万亿美元。而我国对外投资累计已经超过了6千多亿美元，近几年我国对外投资增速高于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的增速，现在中国已经是第三大投资国。

中国的全方位开放，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发展机会和空间。而开放从“引进来”到“走出去”，然后通过“一带一路”进一步扩大开放，形成内外联动、海陆空网联动、东西南北联动的新开放格局。更高层次的开放格局、更具引领性和主动性的开放举措给中国带来了新的视野以及发展的潜力。

记者：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正加速调整国际秩序和经济格局，各国都在推动变革创新，中国经济社会也正在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型。您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对世界格局有何影响？当前改革开放要深刻思考的问题是什么？

陈文玲：改革开放使中国成为当代推动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健康发展的稳定性力量和常量。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从改革开放到2012年这个阶段，中国是引发世界格局变化的最大变量，因为中国的快速崛起，使世界上南北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国的快速崛起也使大国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时候中国成为世界格局变化中最大的一个变量。而从2012年到现在，特别是从2017年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之后，中国则成为了世界经济政治外交格局中最大的稳定力量，成为了一种定量，而美国成了影响世界经济政治外交格局的一个最大变量。

二战以后世界格局先是两个超级大国，然后是一超多极，近几年世界进入了一个合纵连横、大国博弈和威权主义的新阶段。而这个新的阶段是谁引起来的？我认为就是由于中国选择了独特的发展道路，使世界上很多国家看到了通过奋斗可以快速发展的希望，燃起了他们追求自己国家发展梦想的向往、激情与行动。现在的大国博弈，不仅只在中美之间，也表现为主要大国之间。现在的这种大国博弈，已经进入了合纵连横的新阶段。

未来的世界格局还在变化，还在演化，世界的政治、经济、外交，正在进行深刻调整与演化。这种演化的结果，必将推动经济全球化持续深入发展，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力将会进一步加强。我们必须加快步伐，把中国自己的事情做好。

我们要认识到在开放型世界里，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服务链、价值链的重构中，必须加快从价值链的中低端向中高端迈进，对于原始创新，对于核心技术、核心零部件、基础性关键服务能力，对于代表新经济、新动能、新商业模式的变革，必须加大国家战略支持力度，必须深化改革，激发企业及其创造者的知不足而后追的自强精神和创造精神。在一个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的开放世界中，中国越来越开放，将来全球产业链分工怎么才能不被人为地打断？怎样才能在分工合作中占据主动权，使我们的发展进程不被打断，使中国实现两个100年目标的进程不被打断，使我们到2050年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个进程不被打断，这是我们当前改革开放要深刻思考的问题。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33期第1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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