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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尽头,有一群信仰彩虹的人们

2016-04-23 郑轶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这是从前的一段故事,在一些杂志上发过,因为篇幅都有删节。今天看到这篇很早以前写的文章,重新整理了图文。讲述了我曾经的一段嬉皮岁月。所有的图片来自我的拍摄项目《Rainbow Family》。

“世界上有一群信仰彩虹的人们(Rainbow Gathering 非官方的嬉皮士集会活动),参与这个集会的人崇尚自然的精神,通过这一形式来离开现代社会,他们每年夏天都会聚集在一起,回归自然,和其它Rainbow family的人们在与世隔绝的荒野里度过一个月的群居生活,住帐篷,生篝火,打渔狩猎,重新回到人与自然、人与人最原始也最纯粹的状态中。”

我们人类是天地之间的生灵,我们不能隔绝于大自然。它赋予我们源源不断的能量补给,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是宇宙的孩子。



波西米亚王国的山居岁月




接触到Rainbow Gathering的概念是在布拉格郊区Jan避世隐居的小木屋里,他们告诉我所有的Rainbow people都是他们的家人。

于是,他们就这样成为了我在捷克的家人。


那个时候我在Couch Surfing网站上搜索一张在布拉格能收容我的沙发,无意之间看到Jan的主页。个人描述他里写 “某一天,我获得了一种信号,于是我停住了脚步,认识到当下的生活并不是我所想要的,我得去改变。所以我辞了职,收拾了行李,开始了我的旅程....” 




现在他住在布拉格郊区的一片森林里,小小的木头房子,热爱干净的空气和水,有机食物和大自然,喜欢仰望星空,跳舞音乐和冥想,以及在火堆边拍打非洲手鼓和西藏的音钵...


他写了很多他的哲学思想以及宇宙观,他写:“世界只不过是一个幻觉,而生命是一个整体,完整且完美,我们需要选择去经历以及向大地母亲该亚学习,我们只是忘记了我们是宇宙的孩子”。他说“我倾向于人世诚实的人,充满能量。我喜欢疯狂的人。” 于是我写了一份诚恳地邮件表达了我们相似的价值观和喜好,希望能保持联系。


英语里确切的那个词语叫做Connection,连结---只说无形之中有一种能被联系起来的东西,类似于中文的气场相投的意思。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我失去了内心的平衡,忽然想到了Jan,心想也许我能从他哪里找到答案或者在大自然之中安静下来。于是我给他写了邮件:“我为了拜访美好的灵魂而来。”


于是我没有任何计划地就突发奇想去拜访这个隐居在布拉格郊外森林的Jan。Traveling without a plan, life without a plan, I just enjoy expecting everything unexpected。没有计划的旅行,没有计划的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年代,我只是热衷于期待一切的不期而遇。


我从维也纳辗转搭了四辆顺风车(包括一辆警车)到了布拉格郊外,这才想起来忘记换币,彻底地流落街头身无分文,连地铁票的钱都没有,只好再次厚着脸皮问了陌生人能不能搭我去火车站换钱。从布拉格坐火车到达某个小镇,然后坐公车到了一个小村庄,从村口的小道徒步半个小时直到村庄尽头的一片森林,接着爬上一个陡峭的山坡就看到了Jan的小木屋。还没有走近就听见吉他和歌声飘了出来,这一定就是了。




Jan是典型的波西米亚人,厌倦了世俗生活的慌张忙碌以及主流价值观,萌生了遁世的想法。当年Jan辞职去了新西兰,买了一辆二手车,把后座改造成一张床就开始在环岛的大自然里过上了一年的流浪生活。


就像电影《Into the Wild》里,男主角出身于中产阶级却深深厌恶这种精英价值观,在毕业典礼的当天,拒绝了父母的馈赠以及被安排好的锦绣前程,折断信用卡,撕毁现金,一个人跑到阿拉斯加无人的荒野,Into the wild,开始了他避世的一个人的生活。电影的最后,男主角恍然大悟---快乐只在被分享的时候才是真实的。


在新西兰流浪的时光里,Jan遇到很多人和事,最终改变了他的世界观和信念。回到布拉格之后,他放弃了城市,和弟弟Martin一起来到了乡间的小木屋,过起了一种寻找内心宁静的隐士生活。



走到底就是Jan的小木屋




那个时候他当年新西兰的挚友Jono正好也在拜访他Jono是一位居无定所做World Music的音乐家,他的女朋友Marcela是位捷克女孩,当年他们都在新西兰的流浪中相识,Marcela从此随着他浪迹天涯。他们会四处从事一些季节性的工作,比如在法国乡间帮助果农摘苹果换得旅费,然后继续游历四海为家。


Jono, 来自新西兰的World Music音乐家。


Jan, Martin, Jono, Marcela以及一位神经质的哲学家Honza加上我,构成了一个无国界的大家庭。几乎没有任何的过渡,我们自然而然相处默契,仿佛大家都认识了几百年那样。


我这一住就住了半个月。


某一天我觉得打扰已久,打算继续搭车去波兰。Jan说“那明天你吃过早饭再走吧”,吃完了早饭,Jan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走么?”。瞬间我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于是又留下来住到夏天彻底结束。




Jan说:“我们都是Rainbow people,全世界的Rainbow people都是一家人。” 我很好奇地问“什么是rainbow gathering?” 。这就是一次我从别人口里听说了Rainbow gathering,这群信仰彩虹的人们。他们每一年夏天都会聚集在一起,回到大自然中,和其它Rainbow family的人们在与世隔绝的荒野里度过一个月的群居生活,住帐篷,生篝火,打渔狩猎,没有任何消费和金钱交易,重新回到人与自然、人与人最原始也最纯粹的状态中。


Rainbow people说的是一种价值取向和生活态度,这种归属感和身份认同不以种族和国籍区分,而是用价值观来衡量。于是,虽然我此前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集会,但是Jan他们已经很自然地把我定义成彩虹的一员了。


Jan的小木屋是一个固定地址的小型Rainbow Gathering,大家彼此分享和互相补充着能量,亲如手足,过着一种志愿社会主义的公社生活。我给他在couch surfing的评论写“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是一家人。”而Jan写给我的是“我家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Martin在屋子里安静地阅读。


山居岁月平淡美好而温暖。这种群居生活实践着一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生活方式。

Jan性格孤僻,话不多,一头长发,极瘦,笑起来像个孩子,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我总觉得他长得不像地球上的物种,有点《指环王》里精灵族的感觉。Martin是一个游荡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年,被哥哥很好地保护着,像是每天在孤寂星球上等待日落的那个小王子。


Jono道骨仙风,连睫毛都是金色的。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人飞花摘叶皆可伤人那样,任何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乐器。他无叶无根,在天地之间潇洒地漫游着。这种超脱成为他的气场,辐射出去只是觉得宁静安详。Marcela温和纯真,看起来是个干练清秀的小男孩,却用她的温柔恬淡安静地包容着一切。


相比之下Honza是唯一入世的人,从藏传佛教的神秘到存在主义的虚无都在同一时间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卷着叶子,他总是高深莫测地对我说诸如“想不想知道如何用意念控制时间”之类的诡异话题。


和那么一群性格迥异却又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时间仿佛也就此脱离了轨道,悄然碎成了一地。




清晨醒来,我和Marcela去山上拾干树枝, Martin和Jono劈柴生火。Jan为素食者用有机食材做早餐,而无肉不欢的Honza做着自己的烟熏肉三明治。Jono会在阳台上对着空山弹吉他即兴唱歌,屋子里任何一件事物都是我们可以随意打拍子的打击乐器。



早饭之后我有的时候跟着Jono和Marcela去山上徒步,走到山顶俯瞰波西米亚平原;又或者跟着Jan带上瑜伽垫,走到一处静谧的地方开始打坐冥想。Jan教我如何放松平静,从大地上感知能量,清理我的脉轮,联结自我和宇宙。 山间的微风沙沙做响,草木的清香芬芳飘渺,你在和自己耳语之中逐渐体验到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午饭过后每个人在屋子里找到自己的角落自得其乐,你不觉得孤单,却又能享受自我。整天带着梦游表情的Martin会在阳台的角落里看书,而神神叨叨的Honza会拉着我聊道家思想和他诡异的情史。Jan和Jono在二楼的榻榻米上神情放空,听着非洲某个部落的音乐,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神游。Marcela也许在后院用各种材料做什么奇怪的乐器----有一次她用塑料和金属烧成了一根巨大的澳洲土著的吹管。



Jono随时随地都可以即兴弹奏起音乐。


洗澡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幸好是夏天,我接了一大桶山泉水,走到密林包围的小院子里,朝着屋子里大吼一声“我要洗澡啦,谁也不准出来!”尽管我知道即使他们随意走动,也一定会视若无物,在这群崇拜自然的孩子们眼里,不过是世间万物本来就该呈现的原始姿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着他们清澈如同婴儿般的眼睛,我无比付诸于最高限度的信任。




食物也是全体协作着完成,他们基本上都是素食主义者,都是各种豆类谷物熬成的粥又或者是蔬菜沙拉。有的时候我会炒一大锅中国炒饭或者煎鸡蛋饼,广受好评。

只是连日素食让我不甚焦虑,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问他们借了自行车借口要进城去换币,下山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到村口的小酒馆要了好大一盆肉陪上一大杯地道的捷克啤酒,这才觉得人生瞬间美好起来。



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偷偷跑出去在村口的餐馆里点了一大盘肉。必须解释一下,这张不属于我的拍摄项目。


等到晚饭就绪,大家围坐在桌子前点上蜡烛,然后集体手拉着手闭上眼睛,大家并不像天主教徒那样例行祷告仪式,只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大地母亲赐与我们食物和友谊。有一天Jono提议大家可以更为自然地裸体就餐,我们大家对看了一眼沉默没应答,Jono哈哈一笑,也不执着。

我喜欢他们这种不拘礼法的率真,既不顾及世俗也不勉强旁人,大家自得其乐,再惊世骇俗的举止都显得那么自然,没有一点矫揉造作,在我们眼里,都是再习以为常的状态罢了。当一个人心存杂念,做事就容易犹豫彷徨。你从一个人的眼神里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是不是澄澈光明,是刻意地追求仪式化还是只是一种听从内心的自然表达。


Jan、Jono、Marcela在餐桌边,桌上的是我做的炒饭。


我一直有一种理论,当我们把动物关在笼子里放置于动物园,久而久之,他们逐渐退化了功能且失去了兽性,而人在城市里生活得足够久,一些对于生命的敏感度会被退化,于是也就逐渐失去了人性。


而当你把自己放置于大自然之中,用潜意识感知万物的灵气,并把自己与此联结起来,这个时候你和宇宙是一体的,你的头脑不再被资深的狭隘与偏执束缚,你的心扉是敞开的,是宽容而接纳一切的,这个时候你不再被迷惑,你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不再被屏蔽。


没有是非对错,世间一切都是它本来的面目。静默如谜,却又清澈见底。




夜晚的时候我们在小院子里生起一个火塘,大家席地围坐在篝火边。在一个没有自来水,没有电线,现代物质文明痕迹稀薄的这个森林里,似乎语言也是多余的。每一个人随意挑选了一种乐器,没有人觉得有必要说话,只是用音乐来表达此时内心的节奏。


Jono手里有的时候是吉他,有的时候是班卓琴,有的时候是乌克丽丽。Marcela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吟唱起来,只是一些音高不同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有如天籁一般。Jan用他从中国买来的西藏音钵,宗教气息到他手里成了远古的呼吸。Honza打击着非洲部落的手鼓,Martin有的时候弹吉他有的时候摇手铃。


我有的时候被分到一只小小的Shaker,最后在集体的努力下学会了打击非洲鼓。如同火塘边一场部落的祭典,就像古老萨满教用来与自身灵魂沟通的仪式。泛神论者没有一个明确的上帝指引,只有“万物皆有灵”的虔诚,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然而最终努力倾听的是我们内心的声音。




你可以明显感觉到尽管每个人都是即兴演奏,却清晰地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对话:有疑问,有恐惧,有安慰,有思考,有治愈,有忠告,有呐喊,有倾诉,有争执,有鼓励。有的时候我一个重拍下去,仿佛中断了对话,大家也会重新调整节拍,回到一个和谐的韵律里。


人类在巴别塔的寓言里用不同的语言分裂对峙,然而音乐超越了束缚和局限,最原始也最纯粹。Jono周游世界,到处采集不同民族和部落的声音。在非洲大草原、在中亚大漠、在南美的部落里和当地土著即兴演奏,调整他内心与宇宙的频率。


在音乐声中,他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就和禅宗所说的“顿悟”那样,你所被迷惑的那个答案,只能从你的内心去找。所有的智慧不拘泥于表现形式,却往往殊途同归。


沙漠里走出来的人们眼里尽是乏味的戈壁和黄沙,他们的宗教是他们眼见的唯一色彩,于是大多一元神论,且偏执;东方物产丰富,大山大水,于是宗教往往成为一种哲学;古希腊的人们信仰星空,玛雅人膜拜宇宙...在我们这个流动的时代里,人们在质疑着那个唯一的上帝,固有的信仰缺失,却又在大自然之中找到了安慰,找到了自身与宇宙的联结

。仰望浮云,俯视流水,然后若有所思---这种单纯成为了在城市里忙碌焦虑生活里的一种奢侈。




有一次大家逐渐都去休息了,留下我和Jan在火塘边聊天。他对我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在沉睡,而你的眼睛是睁开着的” ,他认真地对我说:“你是醒着的。”

这个时候火光忽然明亮起来,忽然我就在黑暗中看见了他的脸。他说,也许这是命运的一个信号吧。

很多年之后,我逐渐体验以及明白了很多东西,忽然之间想起他当年在火塘边莫名其妙对我说的这句话,这时候我觉得我才真正理解他的话。



Jan的小木屋有两层楼,楼下的客厅里靠着墙而围建的木头长椅铺上厚垫子就是两张床,楼上有一个巨大的榻榻米和地上铺着的一个大床垫。Martin总是抱着枕头去阳台上听着蝉鸣溪声看见星空入眠,剩下的人每天想睡在哪就随意睡在哪里。有一天我强烈要求Martin让出阳台让我去体验一下在大自然中沉睡的感觉,结果半夜被冻得发抖。



Martin的阳台


偷拍熟睡中的Honza


在酷暑当头的正午,大家会挤在Jan的车里去山里一个废弃的水库游泳。那是镶嵌在深山里一块像碧玉一样的湖泊---如果说什么像是上帝留下的一颗眼泪,这就很形象了。我们把车停在山顶,然后徒步进山,用一根粗麻绳小心翼翼地随着悬崖爬下山去。




在大自然里衣物是一种累赘,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裸泳。而我只是不习惯。每个人只要保持他最舒服的状态就是最完美的。阳光肆虐的午后,他们坐在湖边打坐冥想,或者阅读。我也自得其乐地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有山有水有清洁的空气,富有地好像拥有全世界。





有的时候我回借了自行车一路骑回布拉格去。沿着伏尔塔瓦河清澈的流水,那些树被阳光投下的斑驳会在我的手臂上跳跃闪烁,在电子乐声里我感觉我仿佛飞了起来。

骑到静谧的地方,拨开树林,把自行车随意丢在草丛里,就此跳到水里去。等带太阳晒干了衣服,一转身看见草地上骑骏马的少女一抹甜美的笑在和我挥手打招呼。有的时候看到树林里的啤酒园,坐下来喝一大杯被称之为世界上最好喝的捷克啤酒,阅读两三页随身带着的书,或者记两页日记。然后回去的时候在小镇上买一堆食材,其实并没有人和我计较,可是我却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于是每次下山都会抗一堆食物回去。


记得那次Martin和大家告别要去远方旅行,我努力骑车赶回去和他告别,在村口迎面遇到扛着吉他上路的Martin,他见到我就灿烂地大笑起来,飞奔过来和我拥抱 “来不及等你回来说再见,可是走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有预感,我一定会在途中遇见你的!”




有一天Jan对我说,他们要去中波西米亚州拜访一位朋友,都是Rainbow People,你跟我们走吧。我就蹦蹦跳跳地收拾了行李,跟着他们出门远行去了。


这是生长在静谧的Podhrázský rybnik湖边的一处古老的大农庄,被主人改造成一件另类的客栈,专接待嬉皮士和波西米亚人,三层房子,一个大院子,一个苹果园加上一窝长相异常俊俏的鸡,两只尚在幼年的猫,一条大狗,一个刚满月的宝宝。




主人是一对夫妇,女主人是从前和Marcela一起去新西兰流浪的同伴,和其他人都是在Rainbow Gathering上熟识的。“这是另外一个Rainbow family的据点” Jan那么告诉我。


在Rainbow People面前,客套都是虚伪的,我就那么自然地把这里当成了另一处家了。




“Home of Homeless”(无家可归人的家),这个无家可归说的是精神上的流离失所,又或者是说,流浪的波西米亚人并没有很深刻的地理身份认同和归属感,四海为家,哪里都是生活,就像苏轼当年说过的那一句“吾心安处是吾乡”。又好像兰波写的那句诗,后来被米兰昆德拉用来当作他小说的标题《生活在别处》那样,在我的价值观里,你的归属感和你物理上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精神上的“在别处”。


即使我们的身体被世俗禁锢,依然拥有的是精神的自由。我一生都在享受“异乡人”这个称呼,不是因为加缪那本著名的小说,而是自始至终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和价值体系里。


因为有同类,所以你的世界并不孤独。就像有的时候你和同母语的人虽然对话流畅,却鲜有共鸣;和一些用着英文作为中立语言沟通的人,尽管语法错误百出,词汇也不精确,灵魂却是同一个频率的。很多时候没有营养的对话并不等于交流。当你遇到分享着相似价值观的人,这才是一种踏实而拥有无限安全感的精神归属感。




那个时候我在做一个Project就是关于故乡,现居住地城市以及家的关系的。我邀请Jono和Jan这两个World travler作为我的采访对象。在我问“你从哪里来”的时候,他们都回答“I come from the Universe(我从天地之间来)”。我就大笑 “哎呀,不准装酷,说正经的!”他们也大笑,虽然很抽象,也代表了他们的身份心理认同,他们不认为他们属于某一个特定的地方,这些世俗的身份标签只是一个干扰和迷惑人的东西罢了。




Jan说“我很肯定这不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天地之间诞生,这一世,我是个人类....我并不认为任何一个特定的地方可以被称之为“家”。Rainbow Gathering是我的家,一个大家庭,你可以拜访任何一条彩虹,这个大家庭会邀请你,帮助你。所有的种族,国籍,肤色...都是一种幻觉,全世界的人们都一家人。在这个星球上,也许超越了这个星球,哪里都是家...归属感也是虚无的,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




而Jono说:“我来自新西兰的一条大河边,可是此时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家,我认为我的家是这个星球,我来自于天地之间。非常强烈地,我是真的那么想:我们人类需要开始去理解什么是“家”,什么构成了家,所有的资源从哪里来:制作家具的树从哪里被砍下来,塑料又从哪里来,什么政治环境支持并且允许你的“家”的存在。包括,你的“家”允许你拥有什么样的社交环境,能不能和你的归属感相联结,你在家能拥有内心宁静么?你拥有能力去凝视星空并且意识到事实上我们属于一个共同的大家庭,人与人是互相联系着的。


我又问,那么你怎么定义家呢?


Jono说:“我理想中的家园,嗯,一个我可以在晚上看到星空,可以种菜,可以联系起我和我归属的团体,所有的资源都来自于一个稳定的经济制度,没有资源的滥用---你转过镜头看看我们的环境,大自然,是多么美好的家园。如果你把家当作一个庇护所,安全感和我们能量的来源,这就是我的家。我生活在音乐、力量、爱、平静之中。我可以去想我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的过往...找到我的平衡,一种和谐而美丽的,关于我的心,灵魂,精神的平衡。我目前的家是风----我随着风在路上旅行,我把我沿途遇到的美丽的人们当作是我家的成员,我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条固定的路,我拥有的,只是尝试在每一个瞬间把自己当成是家,学会和自己相处,与万物相依为命。




Jono最后给我念了一首他即兴创作的诗:

“My mountain touches sky 我的山触摸到了天际

My Mountain is so high 我的山是那么的高耸

My Mountain,you’re so wise 我的山,你是那么的智慧

Ki-o-la                             (一种新西兰土著的语言)

My river,you’re so long       我的河,你是如此之长

My river and you hear the song   我的河,你听见了这歌声

My river to you I belong        我的河,我属于你的怀抱

Ki-o-la Hi-a-ri-my

Welcome everyone,To my home” 欢迎所有的人来到我的家



客栈旁边的Podhrázský rybnik湖


在湖边的嬉皮客栈里,我们赤足在田园山野跑来跑去,我甚至不觉得这是一种隐居避世的生活,而是觉得人作为生灵的一种本应该如此。天地之间是如此广阔,相比之下在大城市里的种种矫揉造作简直是一种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这个蓝衣红裤的女孩是我:)



波西米亚平原的盛夏,阳光如泼墨一样四处流淌。时光恬淡,岁月静好。我们坐在堆大院子里喝主人用大陶罐盛出来的柠檬水,小动物们悠闲地在我们身边瞎逛。这种人与人,人与自然,动物与人之间的和谐简直美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Jono总是闭着眼睛弹起吉他,即兴唱歌,如同中世纪四处游荡的吟游诗人。我脑子坏掉了一样告诉他们中国有一种古老的冥想方式叫作“左手画方,右手化圆”----我是忽然把金庸小说里的双手互搏之术信以为真了。于是后面几天到处就看见大家没事的时候就在空气里比划,顿觉自己罪孽深重。




男生们时常在院子里追逐着一只皮球打闹,在父母怀里的婴儿被惊吓得哭个不停,男主人一边温柔地拍打着他一边说“你再哭,我就把你送到对面养鸡的房子里和他们一起住”,然后装模作样地去逛了一圈回来对婴儿说“我看过啦,你未来的室友有一个男孩,三个女孩。你满意不?”




这种画面仿佛是海子那首诗最好的注脚: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面朝着捷克中部腹地的一面大湖,湖水清澈,时值盛夏,枝繁叶盛,世间被一种温柔的绿色漫山遍野地覆盖。


每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女主人会在院子的大桌子上盛出来一大盘新鲜蔬菜熏肉奶酪以及点缀着花朵的早餐等待大家陆续醒来。在早上清澈的光线里,配上一盆切得整整齐齐的粗粮面包,陶瓦罐里的花草茶和热气氤氲的咖啡,一藤条篮子里的各色果酱以及一小瓷碗里装着的樱桃和玻璃盘里的西瓜...这画面简直美好得不像话。蔬菜水果都是后院子里自己种的,鲜花是清晨时候刚刚采拮下来的,大家告诉我这花朵也是可以食用的,我将信将疑地把花瓣放进嘴里,一阵辣而酥麻的诡异感官体验。





在这个波西米亚平原深处湖边的日子里,一个精于烹饪的女主人让每一顿饭都成为一种在此后记忆里反复咀嚼的素材。 比如在用藏红花和各色青红椒炒饭的午餐过后,女主人会端出来一托盘自制的酸奶冰淇淋,每一杯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鲜红的樱桃。




主人的朋友们有的时候从大型超市拉来一车的临金过期的免费食品,大家就像小孩子那样其乐融融地清点货物。有一次我用一整箱香蕉为大家手工打了一壶香蕉奶昔,然后那个晚上厕所就一直很忙碌。




我们都知道音乐先于人类的语言而诞生,远古的人类在创造出词汇以前,已经学会了用声音的抑扬顿挫和制造乐器发出声响去表达自身的喜怒哀乐了。这种遥远的记忆仿佛是这些Rainbow people的本能,在这些和他们一起山居的日子里,音乐是一种日常。


没有人刻意去追求,也没有人煞有其事地捧起乐器,甚至没有人会危襟正坐去聆听。Jono会坐在黄昏熹微的光线里即兴且旁若无人地抱起吉他来唱歌夕阳;Marcela会在蹲下去捡东西时候发现脚边的Jambo鼓就索性跪在地上闭上双眼一边拍打一边吟唱起来;女主人刚把孩子交给丈夫得闲仰躺在帆布椅上,就轻轻地哼唱起一段有如天籁般的旋律。




大家集体打算去湖边的小树林里散步,不知道谁起了头,用手掌开始打拍子,所有的人立马跟上节拍,顿足击掌,有如非洲某个部落里的萨满道场,大家在旷野里肆无忌惮地就开始舞蹈,那个时候暮色轻轻地落在他们的眉眼之间,人和自然隐遁入玫红的一片,我被这个画面感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夜晚的篝火边,我们用锡纸包上白天从地里摘来的玉米,裹上黄油,丢到火塘里去烤。然后众人围坐成一个圆圈,继续用各种乐器对话。





在看得见银河的星空下,Marcela和女主人的天籁之声萦绕在在南方仙后座闪烁的W的群星之间,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唱词,更加像是我们中国古代所说的“清啸”,像是一缕悠长的丝线,彼此唱和,绵延不绝,空灵且温暖,烫平你内心深处的寂寥。


在我度过的时光里,我听过西藏诵经梵唱,也在歌剧院被Diva的裂帛之声所震撼,也曾在里昂的大教堂里被唱诗班的圣洁所感染,可是没有一次收获过这样真挚的感动。她们发出的声响甚至不能被定义为歌曲,可是这种纯净是一种无意识的天人合一。


当人和自然彼此毫无保留地信任的时候,人会回到那个本初的状态----我比喻成为大自然对人类的哺乳期, 这个时候的人还没有丧失我们对于生命的敏感,我们在不断地汲取大地母亲的能量,对天和地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力。


这种仿佛从远古飘荡而来的歌声本身就是一种冥想,令我动容的不是对神的虔诚或者是对艺术的赞叹,而是那种踏踏实实地对生命的感动。



因为我太过于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与大自然彼此唱和呼应的,人是怎么能够发出那么美妙的声音的----你们从哪里学来这种“唱歌”的技巧的?所以我当时对她们做了一个采访。


她对我说“ 你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歌唱,就像我们可以说话那样...就是那么自然的一件事情。但是人们总是觉得唱歌是什么特别事情或者需要一定的技巧,当你忘记了这些东西,尤其是忘记了去在意别人的看法,比如你可以闭上眼睛,忘记周遭的一切,沉浸在与自己内心的沟通中---这对我来说很有用。我通常闭上眼睛,听从我内心的指引,然后等待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当我从内心听到了什么,我就让他们自然地出来,表达出来...唱出来。我觉得关键是你内心要能感知到爱的存在,然后打开什么---打开你的心扉,不要人为地给自己设置什么与自然沟通的屏障。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造成我们和自然沟通不顺畅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你的恐惧,恐惧包括害羞不自信,来自于太介意旁人的目光...我们往往因此而忘记了很多本能。



因为现代社会的种种病态,工业化生产带来的种种便利,高科技带来的种种快捷,我们逐渐远离了大自然,也远离了人性的自然---自然地奔跑,自然地大笑,自然地去表达自我。


我们越来越远,远的逐渐听不见了自己的心跳。我们的生活荒诞地被种种旁人的目光所打搅,充斥着莫名其妙子虚乌有的恐惧,我们往往因此而忘记了很多本能。比如,对于爱的本能。


我喜欢像Rainbow people那样的泛神仙论者。虽然很多人诟病这个时代的残疾是因为信仰的缺失,然而信仰本身也带来一种偏执,即便是宣扬爱的宗教,他们的宽容也是有条件的, 多少带着排除异己的狭隘。


而泛神论者相信万物皆有灵,不再拘泥于上帝的具体形态。就像中国古代的道家信奉天地自然,像古希腊活色生香的诸神,泛神论的人心目中没有魔鬼,他们从一开始就和撒旦保持了距离。



拉丁语里Deisidaimonia这个词语表示在崇拜类似上帝真主的宗教里,表示着对魔鬼(Daimones)的恐惧,也指代着对不知道的事物的一种愚昧的恐惧。魔鬼和上帝总是互补着成就彼此的存在,没有魔鬼就没有上帝。内心拥有了上帝的人,必然在某个角落里也拥有魔鬼的存在。泛神论者的心中拒绝了魔鬼的存在,拥有的,只是对世间万物的恭敬与本能的爱的能力。




那些记忆里的碎片柔软而美好。是日光灿烂秾丽的清晨,我帮女主人在屋前的草坪上晒一幅一幅的大床单,被凝固在白色的床单上经久不散的是阳光的清香气味。然后用墙角的陶土灌去山泉边汲水泡茶,坐下来看一上午那本关于印度灵修的书。



是微风暖熏的午后,我和Marcela在院子里摘熟透了的苹果。Marcela赤足踩在草地上,把大红色裙子边卷起来兜住落下来的果实,那种红和绿参差的对照在明晃晃的光线里仿佛是高更画的大溪地风土人情。男孩子们用手推车来回运送并且堆在墙角里,然后主人们选出烂熟的果子打成浆,制作新鲜的果酱。




是晌午的时光,我们坐在厨房里挑拣采摘回来的蘑菇,然后一竹篾一竹篾筛好曝晒在阳光底下,然后把新鲜的花束捆绑在屋檐下制作成干花。然后转角有一把插在陶瓶里怒放的向日葵。




院子里大狗追着母鸡奔跑,看得出它们都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两只没有断奶的小乳猫则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它们爬上餐桌对着汤匙照镜子,在成堆的柴火上爬上爬下。它们对人们没有半点恐惧,一只小猫悄悄地爬上了Marcela的肩膀,她仰起头眯着眼睛,很享受这一时刻的亲密。




是暮色降临的时分,我们一起在湖边散步,这时候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和天空连成一片,晚霞的各种错落的色彩坠入其中,静谧如谜。我们没入邻家一人高的玉米地里,孩子气地偷偷摘了几个棒子,藏在婴儿车里带回家。




是燥热难当的酷暑,我们远足去另一个湖边游泳,在岩石峭壁上一次一次练习跳水,练习和成群结队的鱼擦肩而过,然后仰天躺在草地上享用一顿野餐。



是聂鲁达诗一样美好的黄昏,我们吹着晚风,坐在邻居老夫妇的庭院里品尝他们新酿的白葡萄酒以及陈年的果醋,面前摆满了大盆冰镇的西瓜和老太太自己烘培的曲奇饼干。



是夜色即将温柔覆盖下来的黄昏,我和男主人以及Jan带着鱼竿走去湖边,那只小奶猫自己悄悄地跟着我们一路奔跑。我惊叹地说“哎呀,这猫简直被训练成了狗!”在钓鱼漫长的等待中,它则乖巧地钻入Jan的怀抱,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竿以便和主人们及时分享收获的雀跃。



是夏天暴风雨的夜晚,我们围坐在火炉边的地板上,讨论爱情哲学宗教以及虚无。Honza教给我如何与远方思念的人在梦境里沟通以及控制梦境的方法。


Honza这个忧郁神经质的哲学家,总是一次又一次颠覆我的想象力----比如Honza会对我说“我的前女友告诉她在比利时和一个犹太人订婚了,并且做了舞蹈演员...” 我说“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他低下头痛苦地说“在梦里...”我差点没被他的回答震惊得晕过去,这边就听他说“后来,我去问我们共同朋友求证,果然是真的。”


这时屋外一道闪电划开了青紫色的天空,屋子里忽然亮如白昼,Honza依然用他的低沉的嗓音在那里喃喃自语“你用我教给你的方法,醒着是一生,梦里还有一生,到底哪个才是现实呢?”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告诉他庄子梦蝶的故事。




直到夏天的尾巴催促着Jono和Marcela重新踏上旅途,他们也不知道下一站在哪,大家将来会在什么时候会在哪里重逢。只是一把吉他,一个Jambo,他们挥手在波西米亚平原盛夏结束的那一天和我们作别。“我有预感,我们将来一定会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再次遇见,也许是在rainbow gathering,也许是在中国...我们听从各自内心的声音,就一定会再重逢。”




我们回到了Jan的小木屋。那一天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对面山峦起伏的形状,忽然某一个点被触动,其实那一段时间我既没有问他们,他们也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我甚至忘记了我来找Jan的目的,可是在那一刹那,我忽然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也许是大自然治愈了我的焦虑,也许是在别处的这段生活让我又重新找到了内心的平衡,又或者是这种“回归”本身蕴涵了无数的能量。我想起从小看的《茜茜公主》,老旧电影的躁点跳跃里, 茜茜公主的父亲说“当你感到不开心的时候,就到大自然里去吧!”




我对Jan说“我该回去了。” Jan说“你确定了?你要愿意你可以一直呆下去的。”我说“嗯!谢谢你们” Jan大笑:“我们什么也没帮到你啊。”


Jan和Honza一直把我送到了小镇上的火车站。火车过来的时候,铁路桥的杆子放下,我站在铁轨这头和他们大力挥手,高瘦细长的Jan和气质古怪的Honza站在一起看起来显得有点诡异。

在那个画面里,随着火车由远及近越来越嘈杂的轰鸣声里,Jan安静而沉默,Honza则大声喊着“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想一想在捷克有两个我们这样的朋友,一直会真挚地为你祝福,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家.....”终于火车的呼啸声湮没了他的声音,长长的列车经过抹去了他们的身影。


世间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每一次久别重逢,都将是另外一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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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组合Hang massive在大自然中的一段Hang Drum曲子《Once Again》,这样的音乐和状态,让我回想起在波西米亚平原的山水之间,和rainbow family在一起的日子。


一年之后的冬天,我工作路过布拉格,和Jan在一个小酒馆深夜长谈。那个时候我开始厌倦嬉皮的避世,我热爱大自然以及追寻内心的声音,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逃避社会,我并不赞成。Jan沉默了很久,对我说,你那么说的对的。

那个时候他正在努力考英语教师资格,打算靠教授语言来环游世界。那一次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立陶宛的女孩,第一次体验到了无条件之爱。

我跟Honza一直在skype保持着联络,中间很多年人事变迁也逐渐联系变淡。几个月前我去FB上翻看大家近况,看到Marcela和Jono在法国居住了几年之后已经分开,嬉皮客栈的男女主人也不再经营下去,他们也分开了。我想起那个孩子,以及圣彼得堡的小女孩Rola,非常感慨和心疼。

我问Honza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说,可是大家都遇到了新的伴侣呀。我说Jan曾经那么确定地告诉我他找到了人生的真爱呀。Honza说,哎,大概人生就是这样的吧。

大概我们真的是要在不确定性中修行,在不安全感中找到安全感。生命无常,人们像浮云那样,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吧。

这个故事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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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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