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201806千里码】
卡尔被捕了,警方新闻发布会公开的罪名是大规模藏匿、走私非法书刊。但是从逮捕他的警察,审判他的法官,在现场的每一个记者乃至所有关心这一事件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拙劣的幌子,每个人都知道他的真正"罪行"是什么。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卡尔究竟为了他的疯狂计划犯下了多大的罪过,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当局都无法继续容忍,用这么一个滑稽的罪名将他逮捕下狱。
卡尔是个名声卓著的的商人,只是他的货物不是什么奇花异兽,珍贵药剂,黄金珠宝或者是军火武装,而是“模块”。从刻录在硬盘里的的碱基序列,保存在特制缓冲液中的质粒到改造好的工程菌株都是他的货物。如果他依照之前的轨迹继续经营下去,凭借着他在生物积块标准改造方向上的卓越贡献,他将作为一个出色的学者型商人将自己的名字记录在人类的历史上。
不过很可惜,他的光荣历史到此结束了,作为卡尔案件的负责人,当局的特别生物法庭的检察官,我不得不对这个当局曾经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现在最危险的敌人,以及我曾经最好的实验搭档的遭遇表示惋惜以及庆幸。卡尔是个优秀的人才,曾经五年一起共事的经历让我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他天才的想法,极高的行动力都极大的推动了合成生物学的进步,尤其是他所主导的一系列标准化基因接口的”模块“的开发工作,让构建一个具有极高价值的工程菌株变得像组装电脑一样简单。人们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按照说明书把那些已经处理好的基因片段用酶连接到一起,再转化到那些基因组被敲敲补补的微生物里,目的就达到了,就像把内存条插在计算机主板上那么简单。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要考虑磷酸化,甲基化,蛋白表达,包涵体复性种种问题。在仔细搜查了他的被查封的实验室,检查了储存在他的电脑里的每一条实验记录后,我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卡尔是一个天才,但是正因为他是天才,他的罪行才更加令人愤怒。
直接运用于人类本身的基因改造一直是我们这一行的禁忌。十几年前,疯狂与理性并存的同行只是敢在身体里面注入一些干扰剂调整蛋白质的表达水平,最疯狂的家伙也只是在一对婴儿的基因组上加入了自然界就存在的人类基因突变。但是现在,一切都失控了,技术的普及和低门槛让越来越多的人可以自行进行相关的基因工程操作。自愿的接受基因改造或者注射外源基因载体,妄图得到更强壮肉体或者长生不老的蠢货越来越多,死于自己作死的家伙每年也以数百的数量在增长。这些家伙被我们称为整合者。而有些胆小如鼠的混蛋却拿受精卵做实验,进行大幅度的可能危及生命的基因改造,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肮脏目标。做这种地下生意的黑市我们每年都要打掉许多,但是那些可怜的孩子却都很难活下来,我们只能给他们起一个圣子的代号,来祭奠这些生灵。
我面前的这个家伙也是如今局面的推手之一,不过这个手脚都被沉重的镣铐所束缚的罪犯却丝毫没有对他的罪行感到忏悔的样子。
“看来当局真的很重视我,直接给了我死刑犯的待遇。”卡尔吃力的举起加装了铁镣铐的手,晃了晃。算是和我这个曾经的搭档打了招呼。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合上审讯专用的记录本,双手合十,身体前倾,准备从对方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后面我们所说的所有话都不会被记录,没有笔记,没有录音,也没有摄像。”可是对方却陷入了沉默,微笑着的沉默。
“我们只需要理由,一个真正的理由。不是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上用来糊弄公众的那些。”卡尔依旧闭口不言。
“看来你并不想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并没有耐心和卡尔玩什么游戏,”既然如此,我想你对于你刑罚应该会感兴趣的。”听到我的话,这个恶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们不能这么做!”他咆哮着,“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预计到了自己结果的卡尔妄图站起来扑向我,可惜他脚上与地面相连的镣铐让他动弹不得。没有理会已经陷入癫狂的卡尔,我自顾自的向他宣读了当局这份简短的,完全不合法的判决书。判决书很短,只有八个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之后我便离开了审讯室,回到我的卧室休息,然后准备之后用于对卡尔施加刑罚的药物和手术室。即将对卡尔施加的刑罚是无比残忍的,完全违法的,说是反人类的罪行也不为过,但是这种罪行确实必要的。现在地下社会各种泛滥的违法基因改造事件层出不穷,每天都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对于这些丧心病狂的恶棍,法律并不能成为制裁他们的武器。相关的法律在立法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被否决,被我们抓获的地下基因改造商人也因为没有对应的法条去审判。我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只能看着这些衣着光鲜的恶棍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昂首挺胸的离开审判庭。法律的无力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这一次以卡尔为首的犯罪集团甚至造成了32名无辜平民死亡的事故,当局里面的激进派认为不能再容忍这种恶行的存在,所以才有了这次行动。
我曾经问过指挥这次行动的长官,我们这么做之后多久会因为违法和动用私刑受到审判。我得到的回答是:“不必理会什么审判,我们的这次的行动是完全不合法的,因为没有一条法律为我们背书,没有一个暴力机关给我们授权。但是我们并不需要那玩意,因为这是所有对生命依旧保有敬畏的人的意志,这种意志由我们这些的人来捍卫,执行。这场行动是战争开始的号角,对你个人而言,也是复仇的开始,圣子阁下。”
是的,我是圣子,负责了这次行动的所有青年官僚都是。我背部丑陋的纤维化的肌肉组织,二十多年来随时可能断裂的骨骼,不定时的像潮水一样充满全身的痛楚都在时刻提醒着我这一点。我们是被当局的所拯救的少数幸运儿,没有像当初那些可怜的婴孩死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实验室里,而是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痛楚苟活了二十多年。
所以我才申请当了这场行动的刽子手,向那些为了满足自己丑陋欲望而亵渎了神圣的生命科学的家伙复仇,仅仅是为了复仇,与正义无关。
“施刑人是一个无法言喻的魔鬼。你在黑暗中转个弯,就会碰到他。你惴惴不安、行尸走肉、你麻木不仁、了无生气,但终究逃不出他的魔掌。”我在进入行刑室之前,心中一直默念着这段话。“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这样的魔鬼了吧。”自嘲了一句之后,我走进了行刑室,开始负责指挥这场名为复仇的处刑的最后一步。
与其说是行刑室,不如说是高级病房更合适一些。直接针对发育成熟的人体的基因改造可不是像那些门外汉想的那样,说改就改。这是个漫长而又危险的过程,比起技术,运气占据了首要的位置。最开始,我们向卡尔的身体里连续注射免疫抑制剂来防止免疫系统的干扰,免疫系统已经完全沉默的卡尔只能蜷缩在小小的无菌舱内,带有突变基因的病毒载体之后注射进入他的体内,等到卡尔身体里大部分细胞的基因组上都整合了外源基因之后,我门再慢慢恢复他的免疫系统,以免他自身不受控制的癌变细胞在我们之前干掉他。已经完成了基因改造的凯尔又被不断的注射加速新陈代谢的药物,在保证他最低生命体征的情况下让新的合成的蛋白质不断累积。为了执行今天的最后一步,我们前前后后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
看着我手里的注射器,深蓝色的液体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没人知道这支药剂注射到卡尔的身体里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可能会变成电影里的力大无穷的僵尸,也可能因为剧烈的排异反应在自己免疫系统的高效工作下变成一滩血水。为了以防万一,我让部下额外准备了几支装满子弹的冲锋枪,如果有什么变故就一齐开火把卡尔打成筛子。
在针头即将插入卡尔静脉血管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