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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天木幻影】

天木 小科幻 2020-09-02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文/天木


2019年2月下旬,电影《流浪星球》凭借良好口碑和春节档余温,在中国电影票房榜上一路高歌猛进。同时期,一股积聚已久的力量,正跃跃欲试,渴望在这片票房热土再次大显身手,这就是詹姆斯·卡梅隆和他憋了十年的大招——《阿丽塔》。

可能卡神在学习东方文化的时候,听到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说法,《阿丽塔》上映前竟破天荒的找到《流浪星球》主创团队,高调的向刘慈欣拜了码头。

遗憾的是,我们还在猜测卡神会不会拍《三体》的时候,票房成绩已经告诉我们,战斗天使的机甲术,被北京第三区交通委的警示语完爆了。

好莱坞似乎有个“魔咒”,凡是改编自日本原著的科幻影片,在北美地区上映时总会票房扑街,先不说《拳皇》《七龙珠》《死亡笔记》之流,单说科幻向的《明日边缘》《攻壳机动队》,前者口碑尚可票房失利,后者票房口碑双双沦陷。

时至今日,即便《阿丽塔》借助卡神光环,利用世界顶尖的技术,神还原漫画原著人物和场景,还是没有打破“魔咒”。问题的原因很多,我们暂时抛开电影本身,穿越到三十年前的日本,去那个诞生无数口碑佳作的年代,找找“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的原因。

20世纪90年代,日本送走了历经战乱与崛起的昭和时代,迎来平成时代。那时的日本,经过二战后近半个世纪的飞速发展,人均GDP跃居世界第三,广场协定带来的冲击还没有完全刺破资产泡沫,人们安居乐业,民族自豪感爆棚。

相传,那时东京的地价可以买下整个美国,在巴黎居住的日本人有几十万之多,欧洲很多著名景点都有日语解说,那时的日本人看待世界、畅想未来的时候一定充满希望。

在这样激情澎湃的氛围下,有一小撮动漫创作者们,却在构思着一个个绝望的未来。

《新世纪福音战士》《攻壳机动队》《铳梦》《梦侦探》(《红辣椒》原著)密集问世,创作者们似乎比经济学家更早发现盛世危局,通过不同的笔触,描绘着他们心目中衰败的场景。

这些作品中《阿丽塔》的原著漫画《铳梦》,显然更加悲观。

漫画中,生活在废铁镇的依德医生,在悬空城市萨雷姆倾倒下来的垃圾堆中发现了女主加里的大脑,依德利用自己的知识和捡来的零件,为加里制作了新的躯体。加里在找寻记忆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战斗本能,一次次突破自身极限,以自己的纯真善良,对抗着黑暗的世界。

电影里,故事背景和人物造型都忠实还原了漫画内容,只在细节处做了调整和修改,正是这些微小的变化,让电影与漫画走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漫画中,依德没有女儿,加里这个名字是医生曾经养的一只猫的名字,依德对加里的感情不是看待女儿或病人,而是涵盖亲情、友情、爱情、怜惜、憧憬等很多种复杂的感情。漫画中依德甚至会以找假女友的方式试探加里是否吃醋,并处心积虑的让加里放弃机动铁球大赛,回到废铁镇,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电影里,医生和阿丽塔从复杂关系,变成单纯的父女之情;参加机动铁球大赛不是为了自我救赎,而是受男友蛊惑去挣钱;大反派从漫画里的疯狂科学家,变成独裁统治者。这些小小的改动,能让电影在两个小时的篇幅里装下更多画面和戏剧冲突,也能让剧情更加直白简洁,满足PG-13的标准,让电影拥有更多受众。

漫画中,作者借加里的眼睛和心智,思考着诸如二元世界会引发多大的冲突、人体高度机械化时人性会不会变、被社会抛弃的人走投无路报复社会时他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加里在面对这些困惑时,内在有盖世武功机甲术,外在有依德等人的帮助。如果是凡夫俗子,比方说你我这样的普通人,面对如此险恶的未来世界又该如何?又能如何?

电影里,制作团队的主要精力显然从探究人性转到了特效制作,光是制作阿丽塔的眼睛就用了900万的像素,据说这比《阿凡达》整个人都要多,如此细腻的刻画获得了前无古人的视觉体验,甚至让阿丽塔看起来比真人演员更动人。

漫画中,木城雪户用黑白两色就诠释了一个激动人心又发人深省的故事。显然,这个故事在卡神顶级视效的加持下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对,天木想说的就是“不伦不类”,不管是真人版《攻壳机动队》还是《阿丽塔:战斗天使》,好莱坞拍的都很用心,只是比起原著,重新加工的菜肴味道大不如前。

整个20世纪,日本在崛起-战争-战败-崛起-平淡的过程中,走出一段螺旋上升的曲线。临近21世纪,日本因为老龄化、技术创新速度降低、企业家精神萎缩三大原因,经济增长率趋向于零,国民生产总值二十多年无法突破瓶颈。尤其是90年代初,日本资产泡沫破裂,经济增速硬着陆,让日本人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反观美国,他们几乎在两百年时间里维持了国运和国内经济的螺旋上升,这个趋势即使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一向迁就美国观众的好莱坞商业电影,也就没了深刻展现忧伤和不甘心的土壤。

于是,我们发现,日本漫画里常见的热血、迷茫、质疑和希望,到了好莱坞巨制中,简单的变成了正义、沉吟、隐忍和爆发。或者说,日漫原著中对人性的探究,变成了好莱坞商业片中对情绪的宣泄。

如果做菜的心态和理念大相径庭,那么即使用相同的原料也做不出口感一致的料理。

《阿丽塔》很精美,但是令人很失望。电影版完全没了当年《铳梦》漫画和OVA带来的那种震撼,只剩下一套高保真的躯壳,警醒世人: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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