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二十六年前的来信
《读书》的前辈们非常重视与读者的互动与交流。80年代以来,一直设有“读者·作者·编者”的栏目;而在我们比较困难的1990年,每期杂志的“读《读书》记”,以及日后的“说《读书》”,都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今天我们选登的《一封二十六年前的来信》,就是从中择选而来。一位普通读者,却在当年对我们的定位有如此准确的把握,真可谓是《读书》的知音。
而在我们公号上线之际,也有读者表达了他们与《读书》多年的感情。我们选登的这一篇,就是其中的代表作。我们也希望借助微信公号的平台,能有更多读者讲述他们理解的《读书》,他们与《读书》的故事。
文 | 吕仁德
(原载《读书》1990年3期)
收到《读书》今年第一期的同时,也收到海内外的四、五种刊物。作为一个图书馆的收发员,地位虽低,却常常具有某种享用知识的“初夜权”,足为快事。凭借这种“权势”,对几种刊物浏览之余,很有一点为《读书》悲哀。
纸张差,大概有三分之一篇幅没有完全印出墨痕,字迹似隐似显。这使我回忆起抗战时期在重庆读过的课本——凭良心说,比当时还是强了一些,不过也只能是“一些”。悲哀更在于:同时收到的刊物,海外的不说,海内的也大多比《读书》强。我颇怀疑《读书》走了买刊号的路子,因为只有前一阵用这种办法存在的低俗刊物才印成这“德行”。翻开版权,印着堂堂正正的出版社、印刷厂大名。看来,原因也没别的,仅仅是所谓“物质条件的限制”罢了。这事就说到这里为止,讲下去,又会引起主编关于猪肝和订阅之类的无限感慨,犯不着了!
戴起花镜,耐着性子看下去。在字迹隐现中琢磨文章的品味,体验作品的情趣,领会作者的意图。几个小时下来,居然还不觉太倦。浏览一毕,一边埋怨,一边还是深深感到:《读书》毕竟是《读书》!
近几期《读书》的特点是:文章的“燥气”少了不少,大多写得洒脱、隽永。老作者如金克木、吕叔湘、柯灵、王蒙、李文俊、黄裳、柳苏、张中行、舒芜、冯亦代、董鼎山各位,执笔行文,风趣依然,令人高兴。——从印象上说,似乎这几位在《读书》出现的频率较前更高,这就更令人高兴了。另一方面,出现了一些新名字:吴方、辛丰年、葛兆光、陈来、朱伟、何光沪、夏晓虹、陈平原……所写文章,也都令人爱读。我利用自己在图书馆工作的方便,查了一下卡片资料,知道后列各位也非无名之辈。辛丰年早在《乐迷闲话》(三联版)中以其别开生面的闲笔、闲文,使门外乐迷领略了许多音乐之美。从书中的叙述看,大概是位高龄的非专业音乐工作者。吴、葛、陈、朱、何、夏、陈各位,或有文章,或出专著,想来均属中青年学人。老人尚在,新人辈出,这些也都从一个侧面描绘了我们当前的文化景观。
《读书》极少认为自已是一个书评杂志。它谈的是书,可是所发之文,却往往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书评。这又何以吸引读者?在我看来,一个特色是作者深晓“笑语何妨谈真理”之理,文章力求写得飘逸、脱俗,使人于领略有用知识的同时,得以欣赏文章之美。前一阵在一场合,听到有的理论工作者反对严肃的理论文章“调侃化”,深以为敬。但是,《读书》不是理论、学术刊物。从这点出发,我作为一个读者,倒觉得它不必太去强调这种反对,而应求其生动,至少要看得下去。
《读书》似乎并不求闻达,读《读书》的,大概也难是闻达之人。一天辛劳之余,想从书中找些慰安和情趣,如斯而已。因此,亟望文章要写得好。确实读得下去,而其意识又属正确,性质又不属理论上的高头讲章,则“调侃”而又何妨!
当然,对《读书》来说,“调侃”而已,“化”却不必(也未必)。化者,彻头彻尾之谓也。通篇刊物,只见“调侃”,不见别的,也不一定有趣。这可以应用于别的什么刊物,只望不适用于《读书》。我辈所望之“调侃”,只是说,文章不要太古板,太在形式上求正经。文章写得隽永而又不失其意义,这一境界,老学者多能为之。如吕叔湘老人所作关于救世军一文,即属隽永、耐读之范例。当然,说吕老此文属于“调侃”之本义,也是不妥的。
写到这里,又想起这杂志的印刷质量。我辈一介寒士,不去说它。但我想起,一些七八十岁高龄的文士,还得戴起多少度的老花镜乃至放大镜来端详这里若隐若现的文字,心里总是要抽紧——紧得止不住要掉泪!出版社如有办法,还望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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