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2019，十年历程的无奈告别
2010-2019，新千禧年以来第二个十年章节即将翻过最后一页，十年，一个看似漫长，却也短暂的时间跨度，承载着岁月更迭带来的斑驳痕迹，十年的时间，我们见证了太多的蜕变与新生，亲历了太多的离别与不舍，如今，在新一轮的十年纪元行将开始之际，是时候对过往的十年征程做出一番梳理。今回，我们的视角锁定于高级时装界，以人物为基调，以告别/新生为主题，意在呈现这一视角下高级时装的十年岁月。
告别，是一个无论在何种情景下都稍显悲凉的存在，而在过往的十年，我们亲历的告别同样充满了感伤。2010 年 2 月 11 日，Alexander McQueen 于伦敦家中自缢，在 41 岁的年龄与世诀别，那些教人震颤却又美得心碎的创造，连同着他的离去，一道戛然而止；2011 年 2 月 25 日，John Galliano 因一起丑闻事件被执掌了 15 年的时装屋 Christian Dior 扫地出门，烟花似锦、浪漫如歌的 Dior 黄金年华无奈按下了休止符号；2017 年 12 月 22 日，Phoebe Philo 正式确认将于翌年 1 月卸下担任十年之久的 Céline 创意总监职位，逃离纷杂浮躁的时装世界，回归到真实生活，而她的一众信徒犹如怅然若失的孩童，苦苦追忆着她的美学痕迹寻找着替代品；2019 年 2 月 19 日，Karl Lagerfeld 在巴黎病逝，享年 85 岁，时尚大帝结束了传奇而又辉煌的一生。
面对如此的离别，人们只能将思念寄情于过往的美好，那一帧帧经典的画面，记录着属于他们的花样年华，包裹着炽烈的美学灵魂镌刻在历史记忆的柱廊中。告别是一种缅怀，告别又不仅仅只是缅怀，它像是在提醒着人们如今体量巨大却早已本末倒置的行业应有的模样。高级时装理应赠予世间的梦想与希冀，在他们的手中具象为可被触碰到的存在，如果能够因此而触动到你，哪怕只是一瞬，告别的意义便已足够。
2011 年 2 月 24 日，John Galliano 在巴黎 La Perle 咖啡厅与一对情侣发生争执，喝醉酒的他以仇视犹太人的话语攻击二人，并爆发了肢体冲撞，一时之间掀起轩然大波。次日清晨，时任 Christian Dior 创意总监的 Galliano 以斗殴和反犹太言论的罪名遭到逮捕，而几天之后，一家名为《太阳报》的英国媒体发布了 Galliano 几个月之前在同一家咖啡厅的视频，一系列不当的言论彻底激怒了犹太人团体，事件自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在视频发出后的 24 小时内，Christian Dior 宣布正式解雇 Galliano，而此时他执掌这座老牌时装屋已有 15 年之久。
一次令人扼腕叹息的事件，彻底斩断了 John Galliano 与 Christian Dior 的连结，15 年的品牌生涯，Galliano 奉献了蔚为壮观的创意才华，他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情愫毫无保留地倾覆于此，而 Dior 也为他提供了通往帝王殿堂的时尚阶梯。时装剪刀手的曼妙美学在层层叠叠的裙裾之间游走弥漫，他所缔造出的经典时至今日依然醉人心脾，令业界叹为观止。
1996 年 10 月 14 日，Galliano 从 LVMH 集团旗下的 Givenchy 转投 Christian Dior 门下，当他第一次来到位于巴黎蒙田大道 30 号的 Dior 总部，他的雄心壮志与宏大愿景即表露无疑，面对多达 700 名的员工，Galliano 向他们保证将一起创造全世界人人都想穿的衣服。
而他上任 Dior 的首秀定于来年的 1 月亮相 —— 1997 春夏高级定制系列，选择巴黎第 10 区的格兰德酒店作为秀场发布地址，超过 100 名工作人员在这里重现了 Dior 蒙田总部沙龙的样貌，800 米的灰色纺织品和白色装饰线造出了假墙，4000 朵柔粉色玫瑰花装点其间，700 余张椅子，分布在格兰德酒店帝国风格的穗饰沙发中间，Galliano 的要求悉数被采纳兑现，极尽铺张之能事，却也使得自己的 Dior 首作吸引了全球的注目。
随着宾客们陆续抵达，1997 春夏高定系列整装待发，放置在每个座位上的卡片写着 Galliano 的秀场寄语：这个系列的精神是一种改变。而随后登台的服饰则尽数诠释着改变的意义。沿着形似蒙田大道总部的弧形楼梯，Galliano 的女郎们正式亮相，灰色西装搭配迷你喇叭裙、斜裁蕾丝吊带裙，非洲马塞部落风格的串珠与头饰出现在束腰长礼服上，色系鲜明的绸缎旗袍有着浓郁的东方风情，这是一场与 Gianfranco Ferre 执掌的 Dior 时代挥手作别的系列，Galliano 带来了视觉上纷繁华丽的全新形象，模特的表现加入了更为个性化的演绎，婀娜的台步，妩媚的身姿，与此前儒雅高贵、内敛而又矜持的 Dior 女性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Christian Dior 1997 春夏高定 | Via tumblr
光顾品牌多年的宾客们窒息般坐在一旁，如同一个个冰冻的雕像，她们无法想象 Dior 这样的传统时装屋会变成眼前的景象，而她们的惊诧和僵硬被现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遗忘。秀终之际，全场的焦点转为了首次登台谢幕的 John Galliano，女郎们将他簇拥在旁，他享受着人们此起彼伏的赞誉，笃定而又沉着，自 1984 年毕业首秀至今，Galliano 先前十余年的职业生涯仿佛是为这一崇高时刻做出的彩排，一个奢华、梦幻，疯狂却又教人心驰神往的崭新 Dior 至此登上了时代舞台。
15 年后，也就是那次丑闻事件发生的 2011 年，Galliano 执掌 Dior 的最后一个系列 —— 2011 秋冬季度，在位于巴黎罗丹博物馆亮相，而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无法延续 Dior 时代每一次秀终时刻的华丽谢幕了，发布会的当天，Galliano 已经身陷囹囵，在 2011 秋冬秀场开始前，Dior 首席执行官 Sidney Toledano 向到场的宾客发表讲话，用现场报道的媒体所说的：这场秀的氛围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葬礼。秀终后，Dior 一众高级工匠代替缺席的 Galliano 出场谢幕，人群中依然是经久不息的掌声，而大多数人则热泪盈眶。是啊，一个令人如痴如醉又魂牵梦绕的创意时代在这一刻开始正式离去，当宾客们走出秀场，回到午后巴黎城中暗淡的阳光中时，一位穿着 Dior 金色罗马式长袍和高耸厚底鞋的人高举着一块标语牌，上面清晰地写着：王者已逝。
Christian Dior 2011 秋冬高级成衣 | Via Vogue
如若将高级定制时装比作人间的梦想，那设计师则肩负着造梦人的角色，Galliano 的 Dior 无可辩驳的成为了其中最为夺目的存在，用一笔一划的诗意、一针一线的浪漫勾勒出世人神往的乌托邦世界。赋予在斜裁礼服上四溢而出的性感，饱含着一丝暧昧的情欲，但 Galliano 又选择在童话般的场景中将之呈现，它性感却不至媚俗，冷艳又不至阴郁，欣赏过峰顶之处的美好，体会过谷底之下的窘迫，虽已离开 Dior 多年，但那一份想要创造美丽的纯碎设计，却依然如故，从未远离。
2010 年 2 月 11 日，伦敦格林大街，McQueen 公寓所在地，当天上午 10：00，McQueen 的管家照例来到家中，发现所有房间都是紧锁着，而 McQueen 的宠物狗在不停地呜咽。管家从杂物间进入到公寓，走进主卧却并没有发现 McQueen 的身影。客厅内一片狼藉，一条血迹连接着浴室到客厅的地板，管家连忙冲到了浴室，却只发现了三把刀具以及同样血迹斑斑的现场，最后当他进入偌大的衣帽间，他看到了在横杆上的 McQueen，已经窒息而死的 McQueen。
McQueen 自杀的消息令家人和时尚圈悲痛万分，当天，在伦敦老邦德街的品牌旗舰店，员工把橱窗内的东西全部清走，放置了一则 McQueen 去世的公告。按照他的遗愿，McQueen 的骨灰被埋在了苏格兰天空之岛一座名为 Kilmuir 的村庄，永远留在了家族故乡的土地上，家人用艺术家安德鲁 · 坦泽雕刻的巨石作为墓碑，上面镌刻着 McQueen 文在手臂上的莎士比亚诗句：爱，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灵去感触。
Via pinterest
在离世前，他完成了 2010 秋冬天使与魔鬼系列 80% 的设计，在巴黎时装周，Alexander McQueen 品牌将已完成的 16 套系列作品低调地对媒体和买手做展示，选择在巴黎一间路易十五风格的沙龙内进行。伴随着英国巴洛克风格作曲家亨利 · 普赛尔伟大的歌剧《狄多与埃涅阿斯》的曲调，模特们缓步走出，安静没有一丝冗余的表情，犹如中世纪的圣母，模特的脸上扑着一层幽灵般的白色粉底，头上包裹着白色或黑色的绷带，使用涂成金色的鸭子羽毛做成的燕尾服、印有老虎图案的丝绸短和服外套、飞鸟花纹的浅灰色雪纺礼服，以及一件在面料上印有德国艺术家斯蒂芬 · 洛赫涅创作于 15 世纪的作品《科隆守护神祭坛画》的丝绸裹身裙。
这是属于 Alexander McQueen 的唯美安魂曲。
引用 Vogue 杂志编辑鲍尔斯的评语，2011 秋冬系列为 McQueen 不断创新、推出无数珍品，才华如闪电般耀眼的职业生涯画上了深刻而又凄美的惋惜句号。
Alexander McQueen 2010 秋冬 | Via Vogue
1992 年 3 月 16 日，伦敦中央圣马丁硕士毕业作品秀，约克公爵营房内英国时装协会展场等待着 23 位毕业生，McQueen 生涯的起点即是从这里迈出。与往年一样，圣马丁的毕业秀吸引着时尚界的高度关注，一众编辑和买手店总监憧憬着能够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新锐潜力，因为每名学生只有六套服装的展示时间。1992 年的毕业秀，充斥着如 Giorgio Armani 般柔和的线条，Jil Sander、Helmut Lang 标识的极简主义，山本耀司亚洲式样的剪裁，以及 John Galliano 中世纪戏剧元素的审美，概括来说，大多数的学生依然在遵循着彼时业界流行的设计手法，平淡无奇、毫无新意，好在 Alexander McQueen 从不属于这两者。
开膛手杰克尾随他的受害者，这是 McQueen 毕业秀场的主题，他对暗黑美学的痴迷在创作首个系列之时即已展露无遗，可怖的故事背景、诡异甚至略显肮脏的灵感来源，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负面和颓丧，然而在 McQueen 的视角中，他窥见了隐没于肮脏背后的美丽，深入到不被人轻易察觉的僻静角落，以真实、挑衅、充满力量感的方式呈现着独一份的美学。西装外套和夹克的衬里被 McQueen 放入了自己的毛发，其典故来自于 19 世纪的妓女常将头发剪下做成发束，而人们会买下送给情人，一个看似颇有些个人行为的举动，却是 McQueen 隐秘于深处的小小浪漫。
在筹备毕业系列时，McQueen 设想创造出一件带腰褶的夹克，腰褶与后背形成 90° 的夹角，再使用一叠平布支撑起来。在准备制版的过程中，一位导师询问了 McQueen 要怎么样把衣服做出来，而他则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而最终这件被导师定义为疯子的作品如愿出现在 3 月 16 日的毕业秀场上，一切都是 McQueen 想要的效果。
1992 年毕业系列是一场与主流审美背道而驰的 McQueen 式主义，它并不商业，却也并非太过前卫，在仅仅 22 岁的年纪，McQueen 打响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枪，而在他毕业之后的首个名为 Taxi Driver 系列中，McQueen 的名字第一次成为了时尚界的焦点，他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低腰线裤型，命名为 Bumsters，因露出了臀沟的顶部，这是 McQueen 认为的没有被展示出的性感地带。在高级时装界，鲜有人能真正创造出一种新的轮廓，20 世纪 20 年代，Coco Chanel 创造了柔和、不紧身的轮廓；20 世纪 40 年代，Chritian Dior 创造了蜂腰大裙摆的 New Look；20 世纪 50 年代，Yves Saint Laurent 则创造了梯形轮廓(也就是今天的 A 字轮廓)，大多数久负盛名的时装设计师在整个职业生涯都在追寻着崭新轮廓，终究壮志难酬，而 McQueen，则在毕业后的第一个系列中即做到了这一点。
纵览 McQueen 18 年的设计生涯，创新一词几乎贯穿始末，2010 春夏系列的临终一役，McQueen 献上了一幕堪称 21 世纪迄今为止最为惊艳绝美的时装秀场，这不仅仅源于他所构建的世界和打造的形象，更在于他再一次用前所未见的形式同他一手打造的帝国挥手作别，完成了令世人惊愕又无比伟大的终局谢幕。
在准备 2010 春夏系列时，McQueen 看到了一则记录，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公元前 360 年前后著有的《蒂迈欧篇》对话中谈及了一座神秘岛屿，而系列的主题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就来源于这座岛屿的名称。同时，McQueen 告诉自己的创作团队，他不要看到任何的形状，也不要去参考任何图片、画作，他想要的是一种全新的东西。而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电影《深渊》则敲开了 McQueen 的灵感之门，电影讲述的是一队人接到任务，搜救一艘在大西洋消失的美国潜艇，却意外发现了崭新物种的故事，在 2010 春夏的秀场上， McQueen 假象出了这些新物种的模样，曾在 2009 春夏系列中出现过的 3D 数码染印得到了更臻完美的改善，通过这一形式创造出 36 种不用的图案，彷若重现了绮丽梦幻的海底世界，两台机器人摄像机全程录制了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系列，并把它分别投射到大屏幕和网络上。
Alexander McQueen 2010 春夏 | Via Vogue
开场的灯光交织成犹如亚特兰蒂斯的幽蓝深渊，在一声海鸥的叫声后，分居主舞台两侧的摄像机逐步将镜头对准了大屏幕一侧，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当灯光亮起，镜头拉近，仿佛来自海底世界的鱼类族群登上了时装 T 台，3D 数码染印制成的各式裙装，像极了美轮美奂、形色各异的海洋物种，被称为犰狳的超高跟鞋束缚着模特的动作，但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鱼类游行的体态。
整个系列展示完毕，模特们依次鱼贯而出，而创造她们的国王 Alexander McQueen 则一如往常的平淡谢幕，人们不会想到，柏拉图的亚特兰蒂斯将成为他辉煌生涯的唯美绝唱，带着他试图革新 21 世纪时尚的希冀，绚烂而终。
与 Galliano 告别意义上的留白不同，McQueen 的离去是一种后会无期的永世诀别。如今回望，他终结的或许已不只是自己的生命，那些叹为观止、拍案叫绝的时装瞬间，也伴着他的离世偃旗息鼓。今时今日的高级时装，弥漫着铜臭味十足的商业气息，人们追逐的意义早已脱离了创意的本质。正如文初所指，告别是一种缅怀，而告别又不仅仅只是缅怀，它像是在提醒着人们如今体量巨大却早已本末倒置的行业，那本该拥有的模样。
2017 年 12 月 22 日，LVMH 集团发布官方声明，担任 Céline 创意总监十年之久的 Phoebe Philo 将于 2018 年 1 月正式离职，明年 3 月发布的 2018 秋冬季度将会是设计师操刀的最后一个系列。
回望 2008 年，Phoebe Philo 在淡出时尚界两年之后宣告回归，执掌 LVMH 集团旗下品牌 Céline 的大旗，在她接手之前，Céline 正处在一个徘徊不定的迷茫时期，品牌的定位以及产品的设计毫无特色可言，而如此的现状也等同于一张毫无墨色的白纸，给予了 Phoebe Philo 最大化的创作自由，在其操刀的首个季度发布系列 2010 春夏，Phoebe Philo 几乎是在瞬时之间完成了对 Céline 的重塑，这场秀完整无误地展示着 Phoebe 的美学调性：摩登升级的军装风格单品、阔腿裤、层次丰富的焦糖色以及简约白色衬衫，演绎着气质柔和、简约时髦的女性形象。
Céline 2010 春夏 | Via pinterest
Phoebe 在第一场的系列展示中即俘获了消费者的心，她与当代女性的审美诉求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妥帖之感。就任十载，Céline 的年销售额从 2008 年的 2 亿欧元攀升至 2017 年的约 8 亿，即将迈入 10 亿 欧元俱乐部的大关，这与 Phoebe Philo 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 Phoebe 的理解中，奢华决不能以牺牲舒适为前提，更不主张女性通过裸露来展示自己的性感，在她治下的 Céline 秀场上，你全然看不到身材曼妙、露骨夺人眼球的性感女郎，而是强势大方，简洁利落的女性形象。
Céline 2015 秋冬 | Via My Daily Edition
2018 秋冬系列，Phoebe Philo 操刀品牌的最后一季设计，在 Céline 品牌总部 Showroom 中呈现，系列名称 Work of Phoebe’s Studio (来自 Phoebe 工作室的作品），已然将此次告别系列的主题娓娓道来。2008-2018，跨越十载的 Phoebe Philo 亲手为自己创造的 Céline 时代划上了最终的句号。在 18 秋冬系列中，一切如同人们熟悉的模样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刻意营造的离别之情，低调、不带任何冗余的情感，好似 2008 年 Phoebe 接手时那样，平铺一张白纸，开启崭新的纪元。
Céline 2018 秋冬系列 | Via Vogue
2019 年 2 月 19 日，一个令业界无比心碎的日子，Chanel 艺术总监 Karl Lagerfeld 在与病魔抗争了数周之后，于法国巴黎与世长辞，在他不知疲倦地工作了 70 余年之后，在他如永动机一般创造了一代盛世之后，Karl 停下了脚步。好似一次暂别人间的休憩，他只是与上帝去探讨尘世纷纷的时尚往事，在另一个世界，Karl 依然真实而又鲜活的存在着。
可惜的是，我们并非生活于童话世界，美好、温馨的愿景终究会被现实击得粉碎，Karl 永不枯竭的创意构筑起了一座似乎永远不会坍塌的梦幻城堡，然而他已然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者，每年要经手的设计超过 30 个系列，他对于时装的真切热爱支撑起了外界看来骇人的工作量，他是一位前辈、一位尊者、一位值得我们所有人缅怀的楷模。
Chanel 2019 春夏高定秀场，是业界开始注意到 Karl 身体抱恙的开端，秀终之时，当 1972 年意大利经典歌曲 Parole Parole 的旋律响起，Chanel 创意工作室总监 Virginie Viard 代替 Karl 出场谢幕，在场的来宾从沉浸美好的回味中惊醒，不免对 Karl 的缺席多了一份担忧。秀后，那些做工繁复，优雅动人的裙装第一次没有成为讨论的焦点，人们关切的是 Karl 的境况，媒体陆续的报道 Karl 因身体原因没能出席 2019 春夏高定，在距离下一季成衣秀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下，人们希望能够在那时看到 Karl 回归的身影。
然而我们终究没能等到那一时刻，2 月 19 日的噩耗猝然而沉痛，如一记重击，破灭了世界所有的期待。在 Karl 离世后的第十五天，Chanel 2019 秋冬高级成衣秀场依然如期而至，这是 Karl 生前负责的最后一个系列。
2019 年 3 月 5 日，巴黎大皇宫正厅，漫天飘雪，楚楚动人，Chanel 2019 秋冬高级成衣系列在一片纯白的雪景之间浪漫而至，Cara Delevingne 作为 Karl 的挚友以及 Muse 领衔开场，斜纹软呢材质的大衣、礼帽不时地出现，模特们悠然漫步于皑皑白雪中的林间小屋旁，恰似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在这一刻，离别的伤感被幻化为四散飘零的雪花，世事变幻无常，时间奔涌向前，既然我们无力扭转苍白的现实，那就让告别来得更加意味深长一些吧。
Chanel 2019 秋冬高级成衣 | Via Vogue
系列结束，模特们集体出场，当 David Bowie 的《Heroes》旋律响起之际，世界继而如梦初醒，掩面而泣的 Chanel 女郎缓缓、缓缓地向前，仿佛舍不得走完这一段旅程，霎时之间，无休无止的记忆像一曲缠绵不息的恋歌，那散落在指间掌隙中的融雪，诉说着曲尽人离别的伤感，全场宾客自发起立鼓掌，眼含热泪，送别一代帝王。
1983 年，Karl Lagerfeld 出任 Chanel 艺术总监，将这座彼时了无生气的传统时装屋重新带回了业界第一梯队的行列。他的功绩跃然于厚重的历史档案中，如一座丰碑指引着后世的征途，而他的伟大则遍布在每一季度诗意盎然的秀场间，唤起了普世众人内心深处隐没的梦想，「我们创造的不是人们需要的东西，而是人们渴望的东西」，大皇宫正厅内的林间雪景、航天火箭，亦或是惬意的海边沙滩，空灵的 3D 森林，36 年的 Chanel 生涯，Karl 绘制了无数如梦似幻的场景，时装造梦绝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洞诉说，而是可被触碰到的真切存在，这是时装所能给予现实世界最大的馈赠。
匆匆十载，转瞬即逝去，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2010-2019 的十年告别，远远不止如上几例。在惊鸿过隙的时代面前，人物的离去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新生的开始。这段十年的历程中，高级时装界同样经历着变革的重组，街头时尚的大旗与数字化时代纷至沓来的脚步，引领着行业驻足思考、再又重新出发，而其中自是有不少典型的案例凸显着十年变革的章节，从它们脱胎换骨的变化之中，呈现新生主题的十年风云，或许也能够探得未来十年发展的些许迹象。
WRITER X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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