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撕下「可持续」标签的 NOAH，背后想表达什么？
日前街头品牌 NOAH 发布了 2020 春夏系列型录，一如既往地扮演起「环保大使」的角色——Lookbook 中模特不仅与鲨鱼、珊瑚、虾等海洋生物互动，还贴出「NO SWIMMING」的醒目标语以及海洋生物濒临灭绝的文字信息，继续呼吁人们保护海洋。
几乎在同一时期，NOAH 在 Instagram 平台贴出了一则声明：「WE ARE NOT A SUSTAINABLE BRAND」，主动撕下可持续时尚标签，引发众多关注。图片一旁 NOAH 官方给出了相应的文字解释：
尽管我们正在努力探索和使用更多可回收、再生和环保材料运用在产品和包装上，但 NOAH 仍然算不上一个可持续发展品牌，我们还差得远呢。
然而，我们正努力成为一家负责任的公司，只和尊重工人的国家和工厂合作生产，重视质量，鼓励我们的客户去了解所购买的产品。我们希望削弱猖獗的消费主义，我们的选择并非受金钱驱使，回馈社会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们再次承诺为地球贡献 1%，继续支持草根环保组织。我们还将继续为我们关心的其它事业筹集和捐赠资金，从人权到灾难救助，并让社区了解这些问题。
但是，运营里面最重要的事情在于我们如何对待彼此。我们认为整个生态系统，从消费者到员工，从承包商到合作伙伴，都是一个个有自己感情和生活的人。我们的长期目标是营造一种文化，打破隔阂和界限去尊重彼此。
NOAH 将自身与可持续时尚「撇清关系」的真诚态度，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随着时尚行业与生态环境的矛盾日益突出尖锐，眼下从老牌时装屋、运动品牌、快时尚到各大设计师品牌乃至普通大众品牌，整个业界都把可持续发展摆在一个重要位置，旧物回收、再生面料、植物原材料、碳中和……有关环保的字眼和关键词不时充斥在宣传文案里，实际上这些局部举措并不能与可持续时尚划等号，甚至，它们只是为了触及环保理念从而进行市场营销的「工具」。
可能不少人认为 NOAH 已经算作一个「合格」的可持续品牌了，使用可回收面料进行生产加工，并且数次通过型录和服装设计呼吁大众加强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前不久澳大利亚发生骇人听闻的火灾，NOAH 随即推出火灾限定 T 恤，将所得收益全部捐献给公益组织。在「黑五」购物节期间主动关闭线下旗舰店和网上商城，反对过度的消费主义。然而，它还是承认自己没有达到可持续的标准。
我们今天就借由 NOAH 这个声明来探讨真正的可持续时尚是什么，那些打着「可持续」口号的品牌，真的符合可持续发展标准吗？
维基百科中，可持续时尚（Sustainable Fashion）的定义除了传统意义上的环境友好，还提到系统思考（systems thinking）的重要性，即它不仅涉及具体的纺织品或产品，还包括整个时尚系统。举个例子，产品创新究竟带来了多少实际好处？用一种对环境危害较小的产品替代某种纤维，表面上做到了创新，保护了生态，但因为产品生产数量的不断增加，这种替代品的优势变得微乎其微。
简而言之，时尚产业内部是一个系统工程，包括面料筛选、成品生产、供应、销售、宣传、废品回收等各个复杂的环节，单个环节的努力，并不一定对整体效果起到重要帮助，很多时候起到的作用只是杯水车薪。无论是侃爷的 YEEZY 工厂总部计划搬到美国怀俄明州的农场，还是 Nike 最近推出的采用可持续面料的「Move To Zero」系列，都是专注在生产或者面料等某个层面的环保，最终效果如何有待商榷。
现实点来讲，绝大多数品牌依然奉行商业至上、利润为先的原则，当可持续践行的高成本与利润发生冲突时，环境不得不为商业做出让步。而且为了突破创新、提高效率，品牌需要不断开发新资源，提高产能，即便在面料开发等环节达到环保要求，生产过程中工厂排放大量废弃物，不可避免地污染了水资源和空气。
这就是为什么当 H&M、Zara、Gap 这一类快时尚品牌采取旧衣回收、停止使用塑料袋等环保措施，宣扬可持续时尚理念时，市场上很多人并不买账的原因。无论快时尚如何标榜其环保立场，追求速度、规模的本质就与可持续相悖。根据麦肯锡的报告，超过一半的快时尚服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会被抛弃。比起回收旧衣，或许把衣服做得更耐穿对消费者来说才更接近可持续。
和公益组织 Parley for the Oceans 打造的合作企划，是 adidas 最广为人知的环保事业，一个重点是鞋面物料使用海洋回收塑料所加工制造，其中和 3D 打印鞋底的结合，发布时让人眼前一亮。但有人质疑，一旦 3D 打印中底技术投入大规模生产，反而对生态环境构成威胁和破坏。这就是我们前文讨论的系统思考，产品生产的各个环节是环环相扣、互相牵制的关系，某个方面违背了可持续理念，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时尚行业无疑仍是世界上最「肮脏」的行业之一，服装生产所用的材料来自于石油和农业等高污染行业。生产过程经常会用到刺激性化学品并消耗大量水资源。全球供应链把商品送到了世界各地，未售出的和穿旧的衣服又增加了废品数量。从生产、供应、销售到后续的使用和丢弃，各个环节的处理都与生态环境息息相关，若想真正变得更加「绿色」，下个十年，可持续时尚需要从口号呼吁、局部性改善向系统化进军，即把内部体制看作一个整体，在各个步骤思考如何与可持续挂钩。
虽然这并不容易，一些品牌正在努力朝着高标准靠近，我们之前报道的苏黎世包袋品牌 FREITAG 便提供了一个示范。FREITAG 最为核心的概念是 Closed Cycles（闭合循环），讲求在设计过程中保持 keep resource 的理念，设计师构思如何尽可能地运用现有的资源来达成设计，而不是制造出更多会让环境造成压力的新资源，加剧过剩问题。比如他们的包袋面料都是从货车公司回收过来的，赋予这些在其他人眼里毫无价值的废弃苫布「Next Life」，所以 FREITAG 包款的表面几乎都带有使用痕迹。
而在面料清洗环节，苏黎世是个多雨城市，利用这一点，FREITAG 便在工厂地库里建造了一个超大的储水池，从办公楼楼顶收集雨水并引导到地下储水池内。利用这些雨水来洗刷回收过来的苫布，减低自来水的损耗。连后续的破损再利用环节 FREITAG 也一并考虑进来，他们会提供人工修补服务，尽可能延长产品的使用寿命，粗略估算下维修一个包所花费的功夫可能要比重新缝制一个新的更加耗费人力，但这个服务无疑更加接近 Closed Cycles 的理念，减少新消费也即减少资源的浪费。
FREITAG 的运营模式不可能简单推广到大众品牌身上，毕竟每个品牌的出发点和核心概念不尽相同，但是将产品生命周期各个环节和环保相联系的思考，应该是未来前进的方向。显然，这不仅需要单个品牌的努力，还需要完整的工业基础设施来辅助——某个产品创新很容易实现，但整个生产流程硬技术创新的研究、开发和实施周期更长、更复杂，所需投资超出了单个品牌的能力，所以品牌之间、产业之间通力合作不可或缺。
除了企业的部分，产品的使用和废弃环节则取决于消费者做出的决定，遗憾的是，大多数年轻人仍处在过度消费、冲动消费的习惯中，并不会把购物剁手和环境污染直接联系起来，很多衣服和鞋子并没有好好穿过就丢弃了。因此消费习惯的引导和教育势在必行，社会、媒体、品牌应该共同努力塑造合理的消费观。
如此看来，NOAH 的那个声明无疑道出了客观事实。以后，若整个产品的生命周期，从最开始的面料收集到最后的回收丢弃，都被大众重视并采取措施落实到现实层面，我们或许离真正的可持续时尚就不远了。上个十年各大品牌纷纷打响了可持续口号，下个十年，就是从整体出发做出实质性改善的时候了。
WRITER 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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