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邢杰：中国需要把握历史性的关键窗口期
2月25日，在元宇宙三十人论坛举办的“第三届数字经济与元宇宙产业生态峰会”上，《2023中国元宇宙与数字经济发展战略的十二条共识》重磅发布。 这十二条共识是十大智库百位专家，鉴于科技发展的长周期、元宇宙与数字经济对中国发展的重要性和紧迫形势，梳理而出。
而这一共识的初衷是，希望由此产生相关政策出台和其它成果，使2023年成为中国在元宇宙产业发展、数字经济发展、科技兴国、未来世界科技领域贡献中的里程碑之年。
近期我们借“中国元宇宙未来产业100人”访谈计划，对话这一重要成果的发布者，优实资本董事长、元宇宙三十人论坛联合发起人、元宇宙与碳中和研究院常务副院长、中国电子商会元宇宙专委会副理事长、超创者元宇宙产业联盟常务理事长邢杰，请他介绍这一共识出台的初衷，并就其中一些条款做出解读。
一）
元界：共识说，数字经济，在变革的广度力度和深度上，远超工业革命、IT革命、互联网革命。中国需要把握住这历史性的关键时间窗口。这一共识的背后，能看到的是一颗颗拳拳之心。元宇宙在国家层面尚未有纲举目张的规划。时值两会，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建言？有什么预期？
邢杰：这十二条共识是由中国十大智库百位专家联合提出的，我也是主要起草人之一，我代表大家在大会上做了宣读。这十二条共识，对中国的发展非常重要。
目前国家对元宇宙的认知，还没有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就像国家对数字经济的认知一样， 2015年刚提出的时候只是认为它是互联网经济的一部分，到2017年，中央文件才认识到它是一个重要新兴产业，要大力发展。直到去年2022年1月，国务院发表数字经济十四五规划，才把数字经济提高到对应农业经济、工业经济的下一代经济形式，这个定位非常高，但这离最初提出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数字经济都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把它拔高到这种程度，对于元宇宙更为宏大的概念来讲，可能需要一个更曲直更漫长的过程。我们希望十二条共识的发布，能够压缩这样的时间和进度。
这十二条共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中国现有的八大国家级战略跟元宇宙之间还没有形成一个合力，还有经常冲突的地方。比如说碳中和战略跟元宇宙，以及数字经济战略就有冲突的地方。
元宇宙和数字经济发展，需要海量的算力，算力对电力的消耗很大，有的地方政府的碳排放指标很紧张，就出现纷纷压缩算力中心建设这么一个不好的现象，所以亟需国家在顶层设计上，实现八大战略的协同推进，实现它们与元宇宙发展的合力，否则会严重影响中国的科技发展、数字经济的发展和元宇宙的发展。
另外，像去年国家提出的东数西算，它主要是针对冷数据，而非实时计算，元宇宙里面大量的场景和应用都是热数据，需要的都是实时计算。东数西算，这么长的距离，时延上是不能满足要求的，各个地方政府仍然需要建立大量的计算中心，但不是传统的算力，应该是智能算力中心。这都应该纳入到国家的顶层战略当中去，碳中和战略需要与这个战略进行匹配，需要做出相关调整。
在两会前用这样的方式建言，就是希望引起两会代表们和政府相关部门的关注。好在我们在随后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中，看到有一个很重要的提法，就是2025年要实现国家政策的横向和纵向的贯通，形成整体的优势和合力。这跟我们十二条共识当中第一条提法已经比较接近，这是个好现象。我们希望更多代表、地方政府关注到十二条共识，然后国家层面、部委层面和地方层面有相应的政策跟进，这是非常重要的。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全球的科技发展已经进入到一个指数级井喷的阶段，如果在政策层面我们还在互相掣肘，而不是奋起直追、形成合力的话，有可能我们与国际前沿科技的差距越拉越大。因为中美对抗、美国主导的脱钩、各种产业链的外移等等方面的原因，目前其实已经呈现这样一种态势。当然个别领域可能还缩小了差距，但总体态势还是非常紧迫的。我们十大智库百位专家就是在这样一个强大紧迫性的情况下，形成并提出了这十二条共识。
二）
元界：十二条共识先后提到工业元宇宙、教育元宇宙、Web3.0创新试验区、数字版权体系等，为什么是这几个领域和这个排序？
邢杰：为什么会先后提到这几个领域，我们讲它们是基础性的和根本性，比如工业是一切产业的基础，它是制造业，但在工业软件核心的软件领域，我们与国外的差距非常大。在元宇宙起来之后，游戏引擎又成为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工业软件的核心软件，但因为封杀游戏，游戏引擎被相当于倒洗脚水把孩子一起“倒掉”了。
从工业互联网到工业元宇宙，这是一个产业升级的过程，在这个升级过程中，我们有可能弯道缩小差距，所以把它作为一个重点列出来，因为人类社会不能只发展数字化，而没有实体支撑，换句话说，中国的元宇宙发展终究是数实融合，工业元宇宙就是非常重要的数实融合，制造业强，数实融合才有一个非常良好的实体根基。所以重视工业元宇宙的体系建设、产业支持、关键技术突破的扶持，显得特别重要。
全网第一篇工业元宇宙、第一篇教育元宇宙文章都是我写的，教育元宇宙显得尤为迫切，尤其是ChatGPT4.0之后，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院长钱颖一也大声疾呼，ChatGPT的出现会令几十年来中国教育建立的优势荡然无存，因为中国的教育更多强调的是知识教育、知识传承，而不是培养创造力和想象力，后者不是我们教育的重点。这种优势在GPT4.0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当知识这些东西由通用性人工智能已经做得很好的时候，人类应该干什么？人的价值应该是什么？我们讲人的价值必须要面向想象力和创造力，面向处理不确定性，而我们的教育在这方面非常薄弱。而教育元宇宙，在我看来包括四大维度：教育内容的元宇宙化、教学方式的元宇宙化，学习方式的元宇宙化和教育体系的元宇宙化。
另外一个就是人工智能在未来5-10年可能会造成大量的社会失业，但如果同时我们把职业教育元宇宙用的好的话，它又能帮助人们快速地掌握新的职业技能，快速上岗，所以应对将来的失业潮，教育元宇宙本身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武器和工具。
Web3.0的创新试验区，对于我们发展下一代互联网显得尤为关键。目前在Web3.0方面，中国跟国际上的差距越来越大，因为政策一刀切的问题，导致大量的创新无法做，不能做，而国外在Web3.0领域的创新日新月异，所以国家急需规划出一个试验区来允许先行先试。Web3.0就是我们讲的是下一代互联网，它解决的是数字世界中的经济与治理体系的匹配。如果在这方面我们落后了，就会连锁导致下一代生产关系的落后。
另外一个就是AIGC带来的问题，很快会导致整个网络上的假冒伪劣横行，大量的图片、视频都会由人工智能生成，你根本判断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包括各种人的发言，你看到的各种视频，根本就是人工智能假造的，人也是无法分辨。这种情况下就急需Web3.0来做支撑，Web3.0可以形成一套可信的数据体系和资产体系。如果整个互联网是架构在Web3.0之上，就可以非常有效地解决各种假冒伪劣的问题，可追溯，建立零成本的信任，也可以实现极高效率的流转和交易。
有关数字版权，因为AIGC带来了大量的数字世界里的版权确认难的问题，比如画家的作品，通过人工智能学习之后，其被切碎成成千上万份，进行重新组合，这个版税怎么收？这在之前的版权问题中没有碰到过，又不能一下子把它管的太死，把它遏制住，所以怎么确定一套数字版权的监管原则、办法和体系，既保持宽容性，又能够有效地保护好版权，显得尤为重要。
三）
元界：在十二条共识中，你们提出“教育元宇宙将在四个维度上展开：从教材内容的元宇宙化，到教学方式的元宇宙化，到学习方式的元宇宙化，再到教育体系的元宇宙化“，这一共识是否可视为你们对教育元宇宙发展四步走的顶层设计？教材内容元宇宙化如何操作？
邢杰：对，教育元宇宙就是要从这四个维度上展开，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顶层设计。这几年我们看到马斯克、贝索斯、布兰森等硅谷的很多科技成功人士，用非常创新的方式创办了各种创新型的独特学校。这些是代表未来的。如果这些学校带来孩子和教育的成功，进而将影响到社会教育体制的改革。
他们会最先应用教材内容的元宇宙化，到教学方式的元宇宙化，到学习方式的元宇宙化，再到教育体系的元宇宙化。国家的教育体制改变起来是挺困难的，但是这种创新型的第三方办的这种教育机构和学校，反而有可能成为一个好的成功样本。
教材内容元宇宙，需要大量的UGC和AIGC的工具，辅助老师、学生和社会力量，把这个教材从纯文字的，变成各种生动有趣的3D化、交互化、智能化的内容。这样的教材，每一个都像游戏一样的有趣、生动，每一个都比电影还好玩，所以孩子们当然愿意学习，就不用再去打游戏，但是这个需要我们讲的SAAS工具、AIGC工具的繁荣和发展。现在还好，这方面的创新发展速度蛮快的。
四）
元界：共识说，在摩尔定律几乎逼近极限之际，中外半导体产业都面临新架构、新路线的换代机遇。半导体和芯片也是中国被卡脖子的领域，中国会有什么样的换代机遇？目前呈现出了什么样的新架构、新路线？
邢杰：中国要把握这样一个机遇，这个主要是几个方向，第一个就是新材料、新工艺，比如说最近英伟达发明的用人工智能去重新提升光刻机掩膜的刻字效率，提升达几十倍，这是新工艺路线，还有封装工艺的提升，比如原来是2D封装，现在变成3D，这能大幅提升芯片的性能，包括实现更高的集成度，这是一个大的换代。
另外一个换代的机会，就是从现在传统的半导体切换到量子计算机，完全就是换了一条新的技术路线，而且这个计算能力更强，效率更高，能耗更低。人工智能介入之后，对芯片工艺和半导体产业带来的机会，包括光芯片，包括有些生物计算、蛋白质计算，这些都是新的计算架构。中外来讲，都面临着这样的计算架构的大迭代。
五）
元界：你说，区块链是支撑元宇宙经济体系最重要的基础！在十二条共识中，你们提到：中国可建立多个创新试验区，鼓励企业在Web 3.0技术与模式上的创新。多个创新试验区是什么概念？为什么这个显得这么重要？
邢杰：区块链承载着元宇宙的经济治理体系，也就是承载着人类的下一代治理体系，所以它非常重要的。我们倡导建立多个试验区，就是讲要形成多层次的试验区，比如说香港试验区、海南试验区、澳门试验区、上海试验区，各个地方试验的力度可以不一样。
我们好不容易通过这么几十年的发展，在金融体系、在经济运营体系，已经缩小了跟世界发达国家的差距，不能在下一代的经济治理体系上，又全面落后了！但其实在Web3.0方面，其它国家已经在酝酿下一代的经济治理体系、金融体系了，我们现在是完全隔离，所以这是非常紧迫的。
元界：你如何评价香港的虚拟新政？中国应该秉持什么样的监管理念？目前破局最需要解决哪些问题？如何解决？
邢杰：在多层次体系上，香港目前还是偏保守，应该更大胆、更开放一点，跟国际完全接轨，澳门也可以更放开一点，海南可以保守一点，上海可以再保守一点。这样来讲，我们既能保证相对安全，又能保证不会掉队，这就是我们讲的为什么要做一个多层次试验区的重要意义和价值所在。
目前要想破局的话，香港Web3.0可以完全放开，跟国际接轨。国内呢，可以用沙盒监管这种相对先进和成熟的监管理念，在特定区域把有可能形成的风险，做到一定程度的管控。从监管手段上讲，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美国、新加坡，其实已经有挺多可以直接借鉴的监管办法。
元界：你如何看待联盟链和公链的价值，及两者在未来中国的发展走向？
邢杰：联盟链和公链，我们看看全球的状况就知道了，联盟链在全球基本上没有市场，全球追求的都是公链，只有公链才能解决真正零成本信任的问题。联盟链本质上来讲，受制于中心化，它随时可改，弊端显而易见，应用空间应该不大，公链才是未来的主流。
未来我们基于国际贸易的结算，那肯定都是基于公链，如果想跟国际接轨，要与国际做生意，无论是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可能都要跑在公链上。我们为什么讲要积极的试验，在不同的试验区里都要敞开，就是要跟进国际公链的发展节奏和创新节奏。
作者|中移联元宇宙产业委副秘书长、中国文产协元宇宙专委会高级专家
以下为十二条共识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