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悬镜司的愿景与变局

先回答上篇留言中的一个代表性疑问。

有人问，这次试点方案并未明确说纪委与监察委合并，而只是说合署办公，何以你直接断言纪委与监察系统将合并成新的监察组织机构？

确实，书面看，这次的口径只是说纪委和监察委将合署办公。

但，这个合署和1993年的纪委系统与监察系统合署办公已非同一含义，不再是简单的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和2007年的国家预防腐败局在监察部门前加挂一块牌子也不一样，不再是简单的多一块牌子和少一块牌子。

这个合署，是决心打造一个超级新机构，用试点方案的话说，就是：

全覆盖，无死角，实施组织和制度创新，整合反腐败资源力量，建立集中统一、权威高效的监察体系。

如何解读“整合反腐败资源力量，建立集中统一、权威高效的监察体系”这句话？

上一篇已经预测反贪和渎侦将从检察系统中划归监察委这个超级新机构。这一点得到大部分体制人士的认同，不少人士证实，在一些试点地区这两个部门的人事已经冻结。

估计还不止于此。

我友十年砍柴在为财经撰写的评论《监察委将会是大陆版廉政公署吗》中认为，现在由公安经侦管辖的商业贿赂案件也应划归监察委，盖因党的纪律检查、行政机关的监察、公职人员的贪污与受贿的立案与侦查、非公职人员商业贿赂的立案与侦查无法做到泾渭分明、彼此分割，对廉政惩贪工作的预防、调查与教育分置到不同的部门也不适宜于形势的发展。

能否顺利从公安最肥的经侦那切走商业贿赂这块肥肉中的肥肉，尚不得而知。但如中国政治观察者K博士所说，商业贿赂之外，审计是否会被纳入超级新机构也是一个重要的观察节点。刚看到中政大副校长马怀德（马今天提出新监察委会可能导致一府一委两院格局，和我昨天那篇的看法完全一致）和北大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在公开采访中都认为新机构可能会把审计整合进来。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试点在山西和浙江这两个东西部地域之外，把帝都也纳入进来。这很能说明最高层推进这次顶层设计的决心。京畿重地以稳为主，极少作为试点区域，现在这么做，显然是有进无退，志在必得。

另外，试点方案中有一句被普遍忽略了：

试点地区纪委要细致描划、扎实推进，做好试点方案的组织实施和具体落实。

在这场已经开始的权力游戏中，部门重新划拨，资源重新调配，规则重新制订。党委一把手作为试点改革小组长，是总负责。而纪委系统才是具体负责的总操盘手，也是实际运作中的核心环节与驱动力。

我友曹东勃博士分析，这次试点的改革逻辑是地方包围中央，最后目标是中央监察委与中央纪委合一，中纪委书记与中监察委主任合体，从而彻底恢复中国古代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的高位，与十八大后中纪委书记实际权力大小名实相符。

我大致同意这种分析，如果非要用比喻的话，我觉得新的中央监察委看上去会更像中央军委。细分起来，中央军委其实有中共中央军委、国家中央军委、国防部等好几个牌子与机构，但世人只知中央军委。这个机构也只需中央军委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纯从法理上说，纪委系统再强势也无法和监察委完成形式意义上的合并，就像中共中央军委不可能和国家中央军委合并。它也不需要合并，只要作为总操盘手、核心环节和驱动力存在于监察委即可，只要在人事环节上保证多位一体权柄在握即可。

《精读党报》以《琅琊榜》中祁王献策把悬镜司并入大理寺为喻，分析这次重大政治变革，认为这次是将纪律审查与司法检控分开，把党的交给党，把国家的交给国家。

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这次重大变革最终可能呈现出来的一个局面是：拆分检察院（为减少震荡，这可能不会是个一步到位的过程，下一篇将继续分析），消减行政权，打造直属最高权力的超级悬镜司。

毋庸讳言，《琅琊榜》中的悬镜司是一个邪恶机构。所以这个超级悬镜司如果要避免落入《琅琊榜》中悬镜司的陷阱，首先是监督权从政出多门到全面归于法治化，将非议甚多的两规、两指纳入法治轨道相信是应有之义，接着要解决条块冲突的问题（ICAC式的无垂直则无权力与人大和党委的块状负责制之间的冲突），最后还要解决难度极大的自体监督困局。

如果能如王岐山所说，把自体监督的问题破解了，方向就不能说全部错了。所谓加大顶层设计的力度，其实就是宣布以往“不折腾”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主事者的想法是与其墨守成规小修小补，不如偏向虎山行，直接戳破那层窗户纸。

但这场重大变革的主旨当然很清楚，换成安全的体制语言，就是要坚决维护中央权威，坚决维护领导核心。

王岐山在今天的《人民日报》上说得最清楚不过：

四个意识，最终就是要落实到向核心看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