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腾讯集团高级执行副总裁、腾讯电商控股公司CEO吴宵光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公众场合露面了。自从2014年初，腾讯与京东达成股权交易，易迅、拍拍等资产合并到京东，吴宵光就不见了踪影。甚至，许多人并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效力17年的腾讯。“最难熬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吴宵光对小饭桌回忆起腾讯京东谈判时这样说道，他曾经连续几个月每晚只睡两三个小时，然后就是难以克服的失眠。
学气象专业的吴宵光在23岁的时候，从深圳市气象局来到初创的腾讯工作，他写下了OICQ的第一行代码，参与并见证了腾讯的众多关键时刻，一直到成长为帝国般的公司。17年后，吴宵光40岁在电商领域遭受的挫折，以及腾讯与京东的战略选择，让他意识到，这一切该结束了。他也许是时候过另一种生活，把自己从大公司的压强中解放出来。2015年6月，吴宵光正式提出辞呈，不再担任集团高级执行副总裁的职务，不过，他将继续担任腾讯集团的顾问，以及部分腾讯投资公司的董事。吴宵光个头不高，双颊瘦削，端坐在深圳南山区科兴科学园圣朗咖啡的餐厅里。自从做投资以来，他没有办公室，就在此流动办公，每周都会在这里见上十几个创业者。一份餐，一杯茶，寻找有潜力的项目。他很享受这种状态，不会像大公司有着巨大的业绩考核束缚，可以相对自由地做自己爱做的事情，也不必背负众多的责任、情感与压力。“当做出要整合的决定时，心理压力是巨大的，很多整合往往是失败的，而且整合让很多人可能被强制性地阶段性离开腾讯这个带光环的平台，你会觉得耽误了别人的前程。很多同事离开原来的部门跟着你出来干电商，最后却要被卖掉去到另一家公司，难免担心前途未卜。”吴宵光说，毕竟当时腾讯电商控股（ECC）是一家2000多人的公司，不是200人，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压力是巨大的。“听说在ECC全体大会上，吴宵光声音哽咽。我心戚戚。”极客帮创始人、前腾讯电商员工梁宁在一篇文章中说，如果有人说雷军是IT劳模，那是他不认识吴宵光。带领一帮兄弟在电商领域搏杀数年，却未能带领他们走到奶与蜜之地，人生最大痛苦莫过于此。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许间接注定了吴宵光不会再去另一家大公司做职业经理人。“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以后，其实还是挺消耗精力的，不是特别快乐，感觉很累。”而创业，对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又显得过于奢侈与冒险。做投资，看上去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2014年6月，吴宵光跟着《创业家》的黑马营去了一次硅谷，想着先找找感觉、混混圈子，毕竟他在投资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和人脉。恰好正在犹豫是否接受腾讯投资的58同城创始人姚劲波也一同前往。当时，姚还没下最后决心，便向吴宵光请教利弊。吴将京东、腾讯整合的效果介绍给他，间接帮助姚劲波做出了选择。这次硅谷之行让吴宵光第一次大量接触了创业者与投资人。“开始了解到创业团队是怎么回事儿，创业投资是怎么回事，看了很多美国创业者的路演。”吴宵光说，他也尝试着跟投了两个项目，算是练手。在大公司待了十多年，吴宵光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的是清零，因为腾讯已经成长为了一家大公司，很多管理经验、对资源的调度能力，与初创公司并不一致。在他看来，腾讯这些年做的事情是相对来说比较大的几块儿（社区、游戏、电商），都已经被论证过有足够大的机会。所以，大公司里面做小事儿其实不容易：这个小事儿成功率很低，你在大公司里面创业的风险，跟回报是不成正比的，你失败了是很有可能的，但是你成功了不像创业公司一样，你可以A轮、B轮、C轮去上市。你失败了有可能在这个公司里就不行了，各种绩效、考核、奖金都会受到影响，在大公司里大家都会去追最重要的事情、足够大的事情。但创业公司不一样，创业者不能一上来就干一个很大的事情，凡事从小事儿开始做起，就像腾讯当年也就是做了一个QQ。从小处着眼去判断项目的商业模式和创业者本身，这是吴宵光经历过早些年创业和后期管理大团队后的感受。学费是必须的。最初做投资的几个月，许多创业者找到吴宵光，讲完要做的项目和商业模式，很容易打动吴，让他觉得这个思路好像不错，团队也可以，很快就投了。投完以后，吴宵光才发现，这世界上同样的一个商业模式还有很多人在做。“那时候，我们没有任何的方法论，也不知道或者没有精力拿着这个idea再去市场上看一遍做个比较。” 结果他常常发现，自己投的项目进入到一个激烈竞争的领域。吴一开始投了很多腾讯系的同事创业。在他看来，以前的老同事比较了解，相对比较信任，但自己没有太多的体系和方法，这个人做硬件、那个人做电商，后面一个人又做个社区……“我当时也会有困惑，这个过程里有点儿像是井底之蛙，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外面是怎么回事儿，你只能看到这个项目是这样的、那个项目是那样的，或者说叫管中窥豹，就是这种感觉。”做投资人一年，吴宵光投了二三十个项目，每个项目几百万。不过，随着看得越来越多，他的投资速度也在放缓，更加谨慎了。也许正是在腾讯的工作经历，让吴宵光很快给自己的投资设置了“禁区”，或者说找到了自己的投资边界和方法论。“我从大公司出来，可能会有自己的局限性，你这事儿跟BAT未来会碰上，那就可能要死磕。现在看着模式独特，好像有优势。但是有一天，你在巨头的主路径上，它始终会杀过来的。”吴宵光认为，大公司会试错，一年不行，两年，三年……只要这个事儿在它的主要视野里，它会把这个东西干掉。在他看来，无论淘宝、腾讯还是京东，做的都是2C的生意，所以凡是2C又在巨头主路径上的模式他都比较谨慎。初期吴宵光投资比较散，后来慢慢就集中到了两块，一是供应链，二是企业服务。而这两个方向基本都是2B的。在吴宵光看来，传统产业整体体量很大，信息化水平还不够高，通过移动化将传统产业链条效率提升，让传统行业各个链条慢慢在线化，这是移动互联网下半场的重大机会。比如，吴宵光参与了B2B移动电商平台WOOK的A轮融资。WOOK主要是连接大中华区优质品牌和印尼的线下零售商。“你会看到它往后走，往供应链的上游走。它绕开了流量这个玩法，直接对接了印尼很多线下的店。”吴宵光说，这些终端卖家并不大，甚至没有连锁化，本身的供应链都很弱，WOOK就像一个2B版的京东。吴宵光很看好从源头直接到供应商，而把中间环节去掉的商业模式。他认为这种模式虽然也有竞争，但没那么激烈，而且没有巨头在里面。最关键是，2B的每个领域都很专业，没有一家巨头可以把所有的领域都做下来。不像京东或者淘宝，可以不断做品类延伸，“现在我们至少看大宗的这些很难。”吴宵光总结下来，把中间环节去掉，直接对接上游和终端，这中间的优势包括：第一，足够的毛利空间；第二，金融在里面是一个挺重要的点，以前的时候中间环节的一个主要价值是垫资和物流，但直接连接源头与终端，整个链条的效率提高了。“未来互联网金融服务会和交易紧密结合在一起，有了交易的数据就会相对比较容易做金融服务，在传统供应链里实际上金融是交易过程的一个核心部分，互联网化这些环节后，不管是资金的募集还是资金的使用效率都会更加高效。”吴宵光说，过去的很多金融服务是孤立的，我把钱给你，但你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是靠一个很粗略的画像来控制风险，但如果你知道交易过程，数据就是最好的风控依据。在企业服务方面，吴宵光看得最多的是能够把企业服务在线化的Saas模式 。比如，吴宵光投资的一家公司叫“有礼派”，这家公司最早是帮助化妆品店派送化妆品的小样礼品，后来慢慢发现小店它有很强的客户管理需求 ，于是他们从CRM切入，帮助线下店更加在线化。吴宵光在腾讯电商的最后一段时间，也在积极思考，在线的电商已经竞争太激烈，而很明显的一个趋势就是，怎样把线下的一些商品或服务在线化。他总是举投资的一家做美容行业解决方案的例子叫美丽加，通常行业里做O2O的玩法是引流和上门，但美容这个业务不会那么快被上门模式颠覆，用户还是有很强的到线下体验的需求，而美容院本身就有很强的管理客户的需求，开卡、预约、内部员工管理、排班，甚至考核……，这些模块过去都是孤立的。但是，Saas化后可以把公司的整套系统搬到云端去，美容师、顾客、预约、支付都可以联系起来，企业内部的资源系统跟客户直接对接，实现在线化，用户体验变好，管理效率提升，“这是我喜欢的模式，把客户或者你的上下游连接起来，不是说简单把你企业的办公系统OA化，或者把你原来PC版本简单地放到云端的服务器里面去，那只是技术层面的云服务。”吴宵光告诉小饭桌，他更喜欢帮客户去连接上下游。做投资一年多，吴宵光用的大部分都是个人资金。在他看来，自己还在学习，用别人的钱就要追求回报率，面对业绩压力。不过，他自己的投资公司已经注册完毕，名叫微光，Welight，寓意是来自《战争论》中一句著名的话“真正的将军作用是什么？就是要在看不清的茫茫黑暗中，用自己发出微光，带着你的队伍前进！” 。吴宵光是一个喜欢不断尝试新事物的人，这些年他做过程序员，做过产品，做过运营，做过电商，现在又做起投资人。谁又能知道，几年之后他又会在互联网世界扮演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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