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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D 66 | 当秘密就是没有秘密

btr 意思意思 2022-08-31


近日,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意大利小说家翁贝托·埃科的最后一部小说《试刊号》。而《傅科摆》无疑最适合与《试刊号》对照阅读,因为后者仿佛就是前者的一个更轻盈的版本。


“人们指望知识分子能解决所有的社会难题,”埃科在《密涅瓦火柴盒》中写道,“但究其根本,知识分子是一种只能制造危机、却无法解决危机的职业。”在埃科看来,知识分子的义务“是通过创造性地批判——尤其是对自己的同行进行批判——来见证社会的发展。”



《傅科摆》——埃科1988年出版的第二部小说作品——无疑是对知识分子“创造性地批判”职责的极好演绎。这部长达738页(按郭世琮先生译自意大利原文的、更准确忠实的2014年新译本)跌宕起伏、百科全书般、充满炫技色彩的小说表面上带有丹·布朗式通俗小说的结构——在1970年代的米兰,精通中世纪历史的卡索邦博士结识了两位出版社朋友,他们精心策划的“赫尔墨斯丛书”出版计划引来众多隐秘学派的自费作者;于是博学的三人假戏真做,臆造出一个名叫“特莱斯”的社团,从一份简单而神秘的“普罗万的密文”出发,在众多中世纪神秘社团、人物和事件中寻找并创建隐秘的联系;然而这个子虚乌有的“计划”渐渐弄假成真,疯狂的信众开始了一场真实的追杀⋯⋯——但骨子里却恰好是丹·布朗的反面:《傅科摆》充满了反讽和批判的意味,它是和执迷于神秘主义的知识分子开的一个高级玩笑,也是对信仰(如什么是轻信)、历史(如历史是如何建构的)、诠释(如含糊等同于深刻还是开放)甚至虚构本身(如现实有没有可能超越虚构,而且还先于虚构)等所作的深刻反思。


“想想看,一切都在运动,但只有在那里,在上面,存在着宇宙唯一的一个固定点⋯⋯对没有信仰的人来讲,那是一种找到上帝的方式。”傅科摆作为“信”之隐喻,贯穿全书。埃科这样揭示轻信的本质,“不肯轻信并不等于什么都不相信。如果有两件互不相关的事,你两者都相信,而且还认为会有来自某个方面的第三件事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就是轻信。”而“特莱斯”的“计划”恰恰就是将相似等同于相同,将隐喻等同于实物,让“概念和事实交叉会合”。他们由此变成了“知识的侦探”,在关于中世纪圣殿骑士的纷繁复杂的历史碎片中建构并不真正存在的关联,乃至最终成为一种习惯:“在一定程度上,我认为在习惯于假装相信和习惯于相信之间再无任何区别。”


作为疯狂谜团信徒的反面,卡索邦的女友莉娅或许是全书中最清醒的一个。她仅仅凭借常识和理性,就指出了一个最简单、最真实的结论:那张作为一切源起的“普罗万的密文”,很可能仅仅是一张送货清单——即所谓的秘密,就是没有秘密。她指责他们的“计划”并无诗意,“既无条理又不清晰,是腹鸣,却允诺有一个秘密。”《傅科摆》最为反讽的部分是它的结尾:当信以为真的“他们”将贝尔勃逼入绝境之时,“他越是信誓旦旦地说他没有掌握什么秘密,‘他们’就越相信他拥有秘密”;而另一方面,贝尔勃又不愿杜撰一张地图,而是没有屈服、选择了死,因为“他并非不愿屈服于对权力的狂热追逐,他不愿屈服于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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