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D 84 | 聆听透明,聆听有意思的声音
photo by btr
刊于《Timeout 上海》(2017年6月)
相比“透明的声音”,我更喜欢直译的展览英文名(Listening to Transparency)——聆听透明。一般式动名词“Listening”暗示了主语、即观众的在场。这个由26位艺术家创作的40多件基于声音的装置作品所构成的展览,需要观众的参与和介入。而“聆听透明”这一词语搭配则揭示了知觉之间、尤其是视觉与听觉的“通感”,这种通感贯穿了展览的整个现场。
作为2017年“中法文化之春”的开篇展,没有哪儿比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更适合的了,因为它的前身正是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法国馆。如今走在荒凉的博成路上,你也许会怀疑当年热火朝天的喧嚷是不是只是幻觉。铁丝网里丛生的杂草翻译出近乎虚无的静默,然而正如策展人、法国里昂国家音乐创作中心的创始人之一詹姆斯·吉鲁东所言,“人们专注于静默而发现了声音。”
黑暗如同大写的静默占据了民生现代美术馆底楼层高17米的核心筒展厅。突如其来的暗就像淹没了声音,观众很快安静下来,眼睛开始适应,听觉变得敏锐。核心筒展厅内部只有两件作品。皮埃尔—阿兰·雅弗雷努的《天使坠落》将《新约·彼得后书 》(2:4)里的场景视觉及听觉化,“就是天使犯了罪,神也没有宽容,曾把他们丢进地狱,交在黑暗坑中,等候审判。”一束近乎来自天上的纤细的红色激光直射入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盆中。每隔一段时间,就坠下一滴水,并隐约传来呼吸及翅膀拍动的声音,作品的视觉表现力及不确定感令人屏息凝神。这种不确定性同时是中庭另一件作品、米歇尔·弗朗索瓦的《水的悬滞》的核心。许多根细线将充满水的透明塑料袋系成一颗硕大的水滴,欲坠未坠。悬滞的悬置感由此被放大、突出。
从一楼到四楼的坡道展厅既是民生美术馆的特色,才造成了某种限制。在这儿的展览往往会有清晰的参观动线,但另一方面也易为线性所规制。詹姆斯·吉鲁东的策略是将同一艺术家的作品分散摆放,形成了一种类似“韵脚”般的呼应。所以《墨的悬滞》并未出现在《水的悬滞》旁,而是在二楼、多米尼克·布莱充满辩证色彩的《椭圆》和《无限》之后;一如帕斯卡·弗拉芒的微缩装置《在哪里1》里的脸最后又出现在四楼展厅结尾处的墙上。
“透明”作为核心意象贯穿了整个展览。除了作为静默的隐喻,更作为材料出现在不少作品中,如德尼·凡桑以独角兽音符绘制而成的曼陀罗乐谱、球体乐谱和玻璃书。它们如同“想象的建筑”,让人在静默中看见(听见)不可描述的、神秘莫测的音乐。异曲同工的还有米歇尔·弗朗索瓦的《在霓虹灯上走过》。碎裂的灯管使“物件丧失了它们的作用”,然而对霓虹灯碎裂时声音的记忆,可以发生在观者的事后想象中。
可以将皮埃尔—洛朗·卡西埃的《听觉义肢》视为整个展览的某种注脚。耳机外两个塑料圆锥体仿佛延伸的器官,夸张地暗示着声音的重要性。作为媒介,声音是人的延伸,而它同时又是讯息本身。看完整个展览之后,你也许会更理解麦克卢汉在他的经典著作《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的这个小故事:“列昂纳德·杜布在报告《非洲的信息传播》中,谈到一个非洲人。这个人费尽心思每晚必听BBC的新闻节目,虽然一句话也听不懂。每晚7点准时听见那些声音,对他是至关重要的。他对言语的态度,正像我们对旋律的态度——铿锵悦耳的语调本身就很有意思。”
透明的声音
2017.5.9 - 2017.7.30
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