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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君:被自己“拆毁”的仕途

2016-12-28 本刊记者 龙在宇 廉政瞭望


2016年11月11日上午,数名中央纪委办案人员走进河南省政法委办公区,将吴天君带走。就在当天,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河南省委原常委、政法委书记吴天君涉嫌严重违纪被查。这名曾两任河南政法委书记、主政郑州4年的副部级高官,从此风光不再。


最近一年多以来,吴天君备受煎熬。许多关系匪浅的老部下、老朋友或落马,或被带走协助调查,他本人也被纪委数次约谈,甚至在公开报道中消失两个多月。


不过吴天君依旧保持镇定。落马前数天,落选河南省委委员、常委的吴天君,在办公楼遇见一名政法系统的副厅级干部,他主动说会赶快把办公室腾出来。对方客气回应 不用着急。吴天君却说,退休之后希望过点清闲日子,不会再来办公室看文件了。似乎向外界传达出他是正常退休的意思,可最后,他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跳出农门


河南濮阳县清河头乡,是吴天君的老家。他时常提及自己农家子弟的身份,一句口头禅就是:“我是农民的儿子。”

距离清河头乡几十里地的孟轲乡东白仓村,正是解放军总后勤部原副部长谷俊山的老家。同样距此不远,还有一座气派的别墅,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濮阳籍商界大佬所建。当年,这是令家乡父老引以为荣 的“濮阳三杰”,谷俊山、吴天君与那名企业家,分别在军界、政界、商界取得成就。谷俊山落马后,“濮阳三杰”不再被人提及。

青年吴天君人生的转折出现在1979年。之前两年,20多岁的吴天君从安阳农校毕业,之后他返乡务农。吴天君把学到的技术运用到实际生产中,清河头乡的农作物产量明显提升。吴天君因此受到表彰。

吴天君借此获得跳出农门的机会,1979年底,他被安排到安阳地区农科所任技术员。此后几十年间,他一路从农科所技术员做到副部级高官。

在农科所工作两年后,吴天君被下派到农村。1989年,32岁的吴天君出任内黄县委副书记、县长,两年后成为县委书记。1994年,吴天君出任安阳市副市长,步入厅级干部行列时,年仅37岁。

2000年,吴天君离开了仕途的起步之地安阳,调任新乡市委副书记。在新乡,吴天君前后工作了11年,其中担任市长5年,市委书记5年。多名知情人士告诉廉政瞭望记者,吴天君的政商圈子正是在新乡时期形成。这股圈子的力量,曾帮助他攀上高位。而从去年开始,圈子内数名重要人物接连出事。


新乡改制争议

 

或许是“一指吴(无)”名声太大,人们忽略了吴天君的另一个绰号——“吴卖光”。担任新乡市委书记期间,吴天君大力推动当地企业改制。支持者认为,大量国有企业体制僵化,不卖出去根本无以为继;反对者认为,改制过程实则是国有资产被贱卖,一些人上下其手发“改制财”。

对于改制,吴天君始终支持。当改制激起群体性事件时,吴天君毫不退让。一名新乡的退休官员介绍,当年一名国企负责人因执行吴天君的政策,被工人困在厂里。副市长跑去与工人谈判,到晚上都没结果。吴天君亲自给公安局长打电话,说晚上10点之前必须把人救出来。晚上9点过,公安出动警力强行进入厂区,双方爆发激烈冲突。


近10年间,郑州的城中村陆续被拆迁,被搁置的土地已长满了荒草。

2007年前后,正是新乡改制的攻坚阶段。不仅许多职工情绪浮动,一些新乡的老干部也上书河南省委与中央,认为改制欠妥。新到任的市长李庆贵在压力面前有些摇摆,曾在一次会议上表示,改制的方向是对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李庆贵讲话之后,吴天君立刻发言,他把反对改制的意见视为一股歪风,任何畏难情绪都是懦弱的表现。“改制是大道理,其它都是小道理,大道理要管小道理 !”吴天君会后还对几名局长说:“李庆贵懂什么?”

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吴天君大力举荐,让时任新乡市副市长赵海燕进入市委常委班子,分管经济工作,并多次在会上表扬赵是有闯劲的女将。吴天君直接对赵海燕下指示,把市长李庆贵架空。一名新乡国企的负责人对自家企业改制有意见,找到李庆贵告赵海燕的状。李庆贵对此事并不知情,只能劝对方去找吴天君汇报。

在吴天君的强力推动下,新乡的国企改制势如破竹。一名新乡当地人士介绍,当初对于改制的正反两面意见或许都有道理。一方面,改制促进了经济发展。吴天君担任新乡市委书记时期,新乡GDP由544亿元增加到1181亿元,年均增长14.5%;增速由2005年的全省第12位上升到2010年的第3位。另一方面,改制过程中有太 多不规范的地方,这也成为吴天君落马的导火索之一。

赵海燕此后升任三门峡市委书记,据媒体报道,今年7月赵海燕落马后,交待了涉及新乡企业改制的猫腻,其中许多与吴天君有关。此外,新乡靖业集团董事长张靖也在吴天君落马前被带走。在吴天君任内,靖业公司从新乡市政府收购了国有企业新乡国际饭店,之后连续被饭店的退休员工举报,认为收购价格太低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近6000万元。


“诡异仕途”


20115月,吴天君离开新乡,出任郑州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此后数月,吴天君的职务不断变动,被外界称为“诡异仕途”。调任郑州仅5个月,54岁的吴天君升任河南省委常委。两个月后,他出任河 南省政法委书记。在省委政法委书记任上待了仅仅3个月,20122月,吴天君又回到郑州,以省委常委的身份兼任市委书记。

一名熟悉河南政情的人士介绍,这段诡异的仕途,既有机缘巧合,更是吴天君积极运作的结果。吴天君调任省会城市市长那段时期,河南政坛出现变动。吴天君自知无法接任郑州市委书记,便对政法委书记一职虎视眈眈。在此番角逐中,吴天君最大的对手,是已担任副省长兼公安厅长多年的秦玉海。几个回合下来,吴天君胜出。

更令吴天君意外的是,担任政法委书记没多久,时任郑州市委书记调往北京,原本看似不可能的职位又有了希望。

在吴天君晋升副省的关键阶段,那些新乡的老部下、老朋友异常活跃,发挥了不小作用。对于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吴天君也会予以报答。他在新乡时的属下赵海燕此后一路高升,在三门峡任市长时,赵海燕与时任市委书记杨树平闹得很僵,两人的矛盾在河南政坛无人不晓。在许多人看来,赵海燕敢不把市委书记放在眼里,就是仗着吴天君对自己的信任。 


“一指吴”为民请命?

 

在河南政坛,吴天君以作风强势著称。重回郑州后,吴天君将自己的强人作风发挥到极致。大拆大建的过程中,“一指吴(无)”的绰号不胫而走。

据媒体报道,“十二五”期间,郑州四个开发区、六个城市区及县城共启动拆迁村庄627个,动迁175.65万人,郑州保持每年拆迁100多个村的进度。其中,中心城区的476个村庄,已完成拆迁改造城中村 383个,占总数的八成。

吴天君主导的大拆大建,令郑州城市面貌焕然一新,也催生出多起强拆血案。强拆事件的受害人,在吴天君落马后燃放爆竹庆祝。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没有吴天君的强力推动,郑州的城市建设将大大滞后。

在外界质疑郑州强拆时,吴天君曾在一次会议上讲到,反对拆迁的是人民,难道同意拆迁的就不是人民?有多少人盼着拆迁?那些居住在城中村的人,如果不靠拆迁,一辈子也买不起新房。

在那次会议上,吴天君还拿出一份市民要求政府扩大拆迁范围的请愿书。吴天君对出席会议的区委书记说:“老百姓的呼声看来你是听不见,今天我就为民请命一回,拜托你行个方便,中不中?”区委书记连忙点头:“中,中!”

吴天君的强势,还体现在许多方面。他有开早餐会的习惯,早上召集区委书记与局长一起吃饭,布置工作。有时书记的早餐会比市委常委会还管用。有些工作市领导并不知道下面就干起来,后来一问,是书记在早餐会上拍板的。

吴天君落马前后,郑州多名房地产商被纪委约谈。外界普遍认为,与在新乡大刀阔斧推动改制类似,强人形象之下,吴天君还有一颗利己的私心。

据消息人士介绍,去年,吴天君的仕途已出现危机,对他的举报不断,他也罹患重症。但在北京住院期间,仍有部分商人以探望为名向他送钱。

吴天君的病情不轻,曾传出有生命危险,最终医生救了他。然而,贪腐却断送了他的政治生命。这一回,没人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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