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背景下的新闻业发展趋势研究

【摘要】元宇宙是整合各项新兴技术进而创造的新型互联网应用和社会形态，新闻业发展也不可避免地受之影响。元宇宙背景下，扩展现实技术、AI技术及区块链等核心技术在新闻业革新中能够发挥积极作用，满足新闻用户持续提升的新闻产品需求，并在协同作用下促使新闻业革新，塑造全新的数字传播生态。

【关键词】元宇宙；新闻业变革；人工智能；交互技术；区块链

信息传播技术的不断演变影响着人类生产生活方式，新闻业与信息传播技术的强关联属性使得信息传播技术的每一次演进都在不断重构新闻业的职业理念、整体生态和生产实践。20世纪80年代以来，计算机技术诞生并迅速发展升级，移动互联网时代深刻改变了信息传播和接收的方式，变革了新闻业发展轨迹。2021年被互联网行业称为“元宇宙”（Metaverse）元年。元宇宙旨在利用新兴科技手段，打造与现实世界虚实融生的虚拟世界，开创新型线上线下一体的社会体系，为用户提供产权化创作平台、去中心化经济系统、沉浸式交互体验。作为互联网技术的进一步深化，元宇宙关涉技术的兴起为新闻业开拓了新的增量空间，也给新闻业带来新的挑战。

一、新闻业发展的元宇宙时代背景

从想象到现实，一直是人类文明演进的底层冲动。1981年美国数学家Vernor Vinge在《True Names》一书中构思了一个通过脑机接口与现实时间链接并能够提供感官体验的虚拟世界，被视为“元宇宙”的雏形。1992年Neal Stephenson出版的科幻小说《雪崩》（Snow Crash）则首次明确提出了“元宇宙”概念。作者以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并行不悖为基准，创造出了“超元域”（Metaverse）和“化身”（Avatar）这两个概念，描绘出网络虚拟世界将成为与现实生活平行的空间，人类可以同时拥有物理性的真实躯体和数字化的虚拟分身并进行“数字化生存”的未来图景。《雪崩》中所描绘的景象至今仍未实现，但其提出的“元宇宙”概念却在2021年引起了全球性关注。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化和常态化让人类的虚拟在线时间无限延长，大大加速了人类社会的线上迁移，虚拟和现实深度融合取得里程碑式进步。近年来5G商用逐步推进，元宇宙所依托的虚拟现实技术、区块链技术、数字孪生技术等核心技术逐步发展成熟并推广，使元宇宙的落地成为可能。元宇宙不仅是互联网传输技术的重要革命和互联网行业发展的重要方向，且可能成为人类社会演进的下一阶段，持续嵌入人类生活。国内学界对“元宇宙”概念的讨论主要集中于计算机软件及应用领域和新闻与传媒领域。面对元宇宙相关技术带来的革命性技术变迁及可能到来的“元宇宙时代”，我们亟须反思新闻业本身及其发展所处的生态环境，从多角度思考“元宇宙”对新闻行业可能造成的影响，进而对其发展趋势和产业前景形成认知与判断。目前，元宇宙暂无统一的定义。有学者认为，元宇宙是整合多种新技术产生的下一代互联网应用和社会形态，它基于扩展现实技术和数字孪生实现时空拓展性，基于AI和物联网实现虚拟人、自然人和机器人的人机融生性，基于区块链、Web3.0、数字藏品/NFT等实现经济增值性。在社交系统、生产系统、经济系统上虚实共生，每个用户可进行世界编辑、内容生产和数字资产自所有。从概念上来看，元宇宙绝非单纯的产品或技术，其所搭建起的线上线下协同数字化的互联网式社会形态将深刻改变人类与时空互动的方式，甚至影响人类文明演进的轨迹，元宇宙相关支撑技术也必将持续动态地重构着新闻业体系。事实上，在虚拟世界中进行新闻业实践已有较为完整的尝试。游戏是元宇宙的雏形，2002年Linden实验室研发并上线了一个虚拟社区游戏，即“第二人生”（Second Life）。经过数年发展，2007年该虚拟社区以近千万的注册用户、超过7亿美元的“年GDP总量”引发了广泛关注。该社区赋予用户（即“居民”）充分的创造力，用户可以构建自己的虚拟形象，参与社会、经济、娱乐和教育活动，制造和交易虚拟财产和服务，“创造”自己的人生，建立起仿真型虚拟社会。“第二人生”拥有完备的虚拟经济体系，包括IBM等著名企业均在其中设立了公司。新闻业在“第二人生”也曾蓬勃发展，产生了《阿尔法维尔先驱报》《元宇宙信使》和《第二人生》3份发行量达到10万份的报纸。路透社和CNN等新闻巨头在其中成立了分社，路透社更是派出两名记者驻扎“第二人生”，重点对其内部经济、金融方向新闻进行报道。然而，两年之后，路透社便停用了“第二人生”虚拟世界服务。尽管“第二人生”的新闻业曾繁荣一时，迈出了在虚拟世界中发展独立于现实世界的新闻业的尝试，但随着“第二人生”热潮退去，以此为基础的新闻业便失去了支撑。过去，虚拟世界仅仅只能作为依托人类现实世界所生成的一种特殊情绪情感体验，这也意味着虚拟世界新闻业对现实世界具有强依附性。而元宇宙时代来临，相关技术的不断发展，其应用领域将越来越广，不断拓展人类的生存空间和感官体验维度，虚实融生的社会形态逐步成为可能。在此过程中，用户对新闻产品的需求必将逐步提升，虚拟世界新闻业也将迎来新的革命。

二、元宇宙时代新闻业发展核心突破口

元宇宙关涉技术在新闻业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提前布局，整合运用元宇宙核心技术已成为新闻业共识。元宇宙依托技术群庞大，核心技术包括区块链技术、交互技术、电子游戏技术、人工智能技术（AI）、网络运算技术及物联网技术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作为支撑元宇宙的基石，各项核心技术有望实现突破创新，加之政策扶持及各项配套资源支持，元宇宙极有可能从概念走向现实。技术可行、用户体验、商业价值是元宇宙时代新闻业革新必须遵循的一般框架，从这个层面出发，就要求从业者综合运用各项技术，同时重点关注扩展现实技术（Extended Reality，即XR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区块链技术等核心技术在新闻业中的运用。（一）沉浸式新闻体验：扩展现实技术是新闻业的技术支点扩展现实技术是指通过计算机将真实与虚拟相结合，打造一个人机交互的虚拟环境，是VR（Virtual Realit，即虚拟现实）、AR（Augmented Reality，即增强现实）、MR（Mixed Reality，即混合现实）等多种技术的统称。目前，元宇宙正处于“概念先行”的起步阶段，扩展现实技术是目前元宇宙“第一入口”，扩展现实设备被视为元宇宙连接虚拟与现实的关键设备。XR技术能够不断拓展人类时空生存维度和想象空间，持续为元宇宙“住民”提供沉浸式虚拟现实体验，释放海量用户触点，使用户新闻需求提升，反作用于新闻业，因而新闻业寻求变革必须重视运用XR技术及相关设备。XR技术融合了三维显示技术、计算机图形学、传感测量技术和人机交互技术等领域技术成果，本质上都是通过虚拟重建使受众获得沉浸式第一人称的新闻场景体验，对新闻业的传播理念、媒介形态、叙事结构、媒介效果均产生了影响。国内外不乏知名学者媒体成为这一领域的先行者。AR和VR是XR概念的主体，学者彭兰指出，“AR和VR技术可能给智媒时代新闻的呈现带来一种全新的、360度的进入感，也就是沉浸感”。VR技术于2015年后在新闻业中有着较为广泛的应用。在国外，2015年ABC（美国广播公司）首创推出“ABCNewsVR”项目，用户可以“亲临”叙利亚战区，在新闻中沉浸式体验当地情况。基于VR技术制作的新闻直接推动了“沉浸式新闻”（immersive journalism）的诞生，创造了全新的报道模式，并与其他高新技术结合将新闻叙事带到新的高度。AR技术则是VR技术的延伸，相较VR的纯虚拟体验，AR带来的则是虚拟和现实信息共生体验，其制作手段更为复杂，核心在于“通过引入多层次的数字信息，对真实事物进行丰富与完善，从而实现虚拟与现实之间‘实时的无缝接合”。通俗而言，即为虚拟世界向现实世界的扩张。目前，AR技术在新闻业中最基础的应用即为通过手机等小型终端设备，利用“扫一扫”功能借助手机屏幕让传统媒体“动起来”，将单向传播变为双向互动，实现交互化的新闻传播。MR技术，即叠加在真实世界上的虚拟现实，是VR与AR进一步的技术结合，在元宇宙时代，也将被赋予新的内涵，具备更广泛的应用前景。通过XR技术模拟真实的新闻场景催生的沉浸式新闻直接刺激受众的多种感官，改变了新闻用户“受众”的位置，使用户获得新闻“主角”的体验。XR技术作为元宇宙时代的支撑性技术，直接决定了元宇宙时代的新闻与受众的关系更多落脚于“互动”和“体验”，而非仅仅是“接受”和“观看”，受众具备“数字化分身”能够更好地进入虚拟再现的新闻叙事场景，产生极强的真实感和情感共鸣，进而带来独特的元宇宙时代“沉浸式”体验。以往，交互技术应用于新闻业主要受制于制作时长过长影响新闻时效性、技术及设备成本过高难以推广等问题，而元宇宙时代直接加速了XR产业的发展，XR设备降成本路径探明，产品迭代加快，行业迎来复苏期。各大科技平台抢占布局XR产业，构建XR生态，将极大程度解决技术瓶颈。随着元宇宙背景下XR产业生态的逐步形成，人类生活的全面媒介化的到来，新闻业必将呈现出越来越全景化、沉浸式、交互式的传播趋势，给用户带来更加多元和丰富的新闻产品。如何高效、智能化生产新闻，AI技术必能大展宏图。（二）智能化新闻生产：人工智能技术引发新闻业彻底升级AI技术是元宇宙产业发展的重要基础，是元宇宙产业发展竞争的必需品，只有AI技术发展达到一定水平，机器才能拥有“大脑”，元宇宙整体产业发展水平才能得到飞跃。在新闻领域，AI的重点是智能化新闻生产和个性化内容推荐。AI技术用于新闻业可追溯至2001年谷歌公司率先运用AI技术实现用户个性化、针对性的新闻推荐。AI技术能够引发新闻采编环节能力的彻底升级，能够完成新闻业中的重复性低收益工作，通过提高效率和质量来降低新闻业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在信息采集层面，强大的AI搜索引擎技术及仿真采集技术能够实现信息的实时收集和高效聚合，强化新闻的全感官感知层次。在新闻编辑层面，AI强大的数据信息采集分析能力和时空多维编辑能力将赋能新闻编辑技术迭代，进行快速高效的新闻生产。在新闻分发与管理环节，媒体平台面对用户日益提升的需求，个性化内容推荐必须依靠AI技术强大的计算能力。AI驱动的数据管理平台在高级分析的辅助下，可以利用来自各种来源的数据创建个性化产品，进而丰富受众体验。同时，先进的AI和机器学习算法可以被训练实时检测深度伪造和其他虚假内容并限制其传播。此外，元宇宙社会中，自然人、虚拟人、机器人三者共融共生。自然人在虚拟空间中以虚拟人作为形象呈现，由自然人本体操纵，是真身行为的实时映射。机器人技术的发展也将使元宇宙智能主播的发展迈入新的台阶，AI主播能够实现高质量高强度播报，具有真人主播无法比拟的优势。如2020年的全国“两会”报道中，新华社联合搜狗推出全球首位人工智能驱动的3D版AI合成主播“新小微”，其不仅可以进行360度无死角新闻播报，在云计算和算法的驱动下，可根据语义生成对应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实现了多机位多景深动态精微表情播报。因此，在元宇宙技术背景下，新闻播报就有了自然人、虚拟人及机器人三重主体可供选择。AI主播通过虚拟化人格训练出色完成智能主播的工作，自然人在虚拟世界的“虚拟分身”也可用于虚拟新闻产品生产，三者之间的完美结合既突破了时空限制，也能够互相弥补不足，以多元技术赋能新闻播报。（三）产权化创作平台：区块链技术赋能新闻业经济问题区块链技术自2008年问世以来便受到各界关注，其本质是通过去中心化方式，通过共识机制分布式账本，由用户集体维护一个安全可靠的数据库。元宇宙场景构建的核心是“数字孪生”，需要实现将现实事物数字化，建立具备数字产权认证和数字资源交易能力的数字社会。在以智能手机为基础的移动互联网时代，UGC内容生产模式下用户被资本盘剥，一定程度上沦为“数字劳工”，专业新闻生产机构难以真正掌控自己的数字资产，知识产权问题层出不穷，在通往元宇宙的跨越虚实边界的道路上，势必面临着更加复杂的新闻生态环境，出现UGC内容形式更为多样，多人产权纠纷更加复杂等问题，发展区块链技术为底层架构的经济体系势在必行。2021年1月，由国家发改委等27家联盟单位共同发起的国内首个自主可控区块链软硬件技术体系“长安链生态联盟”（ChainMaker）上线。基于自主可控、灵活装配、软硬一体、开源开放的理念，开放程序源码，鼓励企业和个人开发者加入，旨在推动区块链领域各项核心技术的持续提升。区块链技术作为一种具有普适性的底层技术框架，自2017年起开始实质性涉足新闻业，随之产生了一种新的数字新闻形态，即区块链新闻。在已有的新闻业尝试中，区块链技术显示出了其在夯实信源追溯和版权保护机制中的优越性。区块链中每一个区块都拥有特定的时间戳与哈希值，能够为新闻信源核实和版权保护提供永久记录，实现新闻产品生产、保护、交易、存证、协作等全流程场景的应用保护。区块链应用于媒体平台，进行区块链新闻产出不乏先行者，2021年10月，去中心化内容发布平台Mirror宣布向所有以太坊地址开放，任何人都可以在 Mirror 连接自己的钱包并开始写作，搭建起具备作品（Entries）、众筹（Crowdfunds）、藏品（Editions）、拍卖（Auctions）、合作共享（Splits）、投票（Token Race）六大基础功能的社区协作内容平台，直接连通创作者与消费者，为创作者带来数字收益。区块链技术不仅可以作为新闻业底层设施组件，也可以支持元宇宙新闻业商业模式革新。脱胎于数字经济体系，区块链作为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账单可以直接连接新闻生产者与用户，使得内容产生的价值直接在媒体行业内部流动。同时，当版权问题和经济型问题得到解决，将直接激发用户新闻创造的积极性。未来，区块链在元宇宙的应用将更加成熟、灵活，充分发挥区块链在数据安全、数字资产保护等方面的优势。

三、元宇宙背景下新闻业发展趋势

（一）新闻“真实性”概念重塑，形式虚拟不妨碍本质真实随着元宇宙应用场景的快速铺开，现实与虚拟的快速融会，新闻业也发生了重大变革。一方面，报道形式由实向虚，沉浸式新闻成为新闻报道的重要形式。另一方面，报道内容由虚向实，虚拟世界将越来越真实，虚拟世界将成为客观实在，虚拟主播成为播报的重要形式，影响着人类真实世界。“新闻的真实是事实的真实”，换言之，只要在事实真实的基础上，形式上的虚拟并不妨碍事件本质真实性的内涵。然而，由于元宇宙颠覆了传统时空观，“真实”的内涵发生了改变，“时空一致”不再是真实的必要条件，人类对“真实性”认知也将迎来重塑。但另一方面，AI算法、区块链等技术的运用能够在事实核查和生产记录上发挥重大作用，确保新闻事实准确性，进而确保真实性。（二）新闻业智能化水平提升，算法新闻成为主流随着以AI技术为基础的新闻算法程序的迭代，“算法新闻”的边界也将拓宽至元宇宙时代所有的新闻产品，成为业界主流。算法新闻机制将覆盖新闻业各环节，实现智能化新闻生产，临场化新闻体验和精准化用户推送，全面渗透进用户数字生活。“人机共存、智能生产”时代已然到来，但无论是从技术视角还是人文主义视角出发，AI技术始终不能替代人对社会的理解和认知。新闻存在的意义不只是为受众提供准确事实，新闻记者进行的是创意性工作，技术无法形成高于人类的认知意识，而新闻业竞争的本质将是对社会事件解读的深度，人类记者依然具备优势。算法新闻必须“由人主导，为人服务”，遵守基本新闻伦理，才能使新闻业有序前进。（三）新闻将更加“实在”，新闻场域公众权利扩大在以区块链为代表的分布式技术推动下，元宇宙时代新闻将变得更加“实在”。在新闻场域内，消息源到成品都完整分布在区块链“账本”上，新闻作品的产出过程得以完整记录，一旦确权，永不消退，这在数字版权保护方面优势明显。新闻客观性和真实性也得到了极大保证，在元宇宙背景下，新闻业生产过程数据不可篡改，且全程可追溯，逻辑上可以解决假新闻问题。同时，元宇宙赋予了个人在虚拟世界独一无二的社交身份和数字资产，人类可以进行高沉浸式的共享、社交和经济活动，元宇宙所采用的虚拟货币体系使公众可以以众筹、线上支付等形式引导媒体进行报道，公众的偏好更加明显，在新闻报道中的选择权扩大，并促进新闻业建立起良性激励机制。
（本文为中宣部课题“情绪传播与沟通动力模型”阶段性成果，编号：311320000221）
  黄怡静 北京体育大学学工部新媒体中心助理编辑  赵云泽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

原文刊登于《新闻爱好者》2022年6期（总第534期）详见《新闻爱好者》2022年第6期杂志、中国知网、万方数据、龙源期刊网、重庆维普等转载、引用请注明来源于《新闻爱好者》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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