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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南腔北调天下言

2016-06-12 文/张九鹏 口述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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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历代的南北融合,人的流动就像滴水汇成的江河,隔代的人不太清楚自己是从哪一处泉眼里冒出来的水珠。

在银川,这种现象体现得很明显。生活在银川的爷辈父辈们顽强地操着南腔北调为一滴水的来源提供人证,儿辈们却用夹生的普通话和宁夏方言强调着银川的地域特色,这也许就是老银川和新银川的区别。

有一个笑话说的是本地人眼中的外地人,说北京人眼中的外地人是基层的,上海人眼中的外地人是乡下的,广州人眼中的外地人都是打工的,重庆人眼中的外地人都是忙碌的,沈阳人眼中的外地人是软弱的,台湾人眼中的外地人是没钱的。

这则笑话说的是地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分歧与碰撞。

我在想,银川人眼中的外地人会是什么样的?我问了一些银川人,他们说,外地人来银川是投资搞建设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银川和发达城市有差距,需要有志之士搞开发建设,也说明银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

在银川生活了三四十年的人有这样的感觉:从小生长在银川,但总感觉自己是外地人,为什么呢?因为爸妈是南方支边到宁夏的。父辈半拉子过来的人大都不会讲宁夏话,从小跟着父母,上学说的一口普通话,偶尔跟着本地同学学两句宁夏话,还被笑话得不行。长大了,跑到别的地方上大学,虽然很快会讲两句当地话,但在当地人眼中还是外地人。在宁夏待得久了,和父母回老家,却不会讲一句老家话,自己还是外地人。

但宁夏,本地人从不排斥外地人,而宁夏人到了外地又有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这就应了一句话:宁夏有天下言,天下语无宁夏言。


如果你想看到老银川和新银川的区别,除了去喝银川白,还有一个好去处——西园浴池。西园浴池开了大概20年了,位置没变,不起眼,猛看像商店。里面瓷砖白墙,一溜的板床,三四元一杯的大瓷杯,枣子、枸杞、芝麻、花生仁,一杯茶管够喝。西园浴池是一个保持传统的地方,二三十年,培养了一批“澡腻子”“床板子”。

“澡腻子”大多是老人们,他们把泡澡当作一门功课或是一项爱好,两天一小泡,三天一大泡,泡澡,喝茶,叙旧,唠嗑。老人们操着南腔北调点评天下大事的闲情逸致就像坐在自个家门口说事,不生分,不别扭,你觉得他就是来银川很久的人。“澡腻子”们不大喜欢“床板子”。“床板子”是指那些有钱又闲的年轻人,他们洗澡的频率很高,但不是为洗澡而是为打牌玩钱。他们说着一口地道的宁夏话,人高马大,一身膘肉,身上带点刺青,脖上拴条狗链子,暴笑,骂粗话,带着蛮霸与狡黠之气,从他们身上很难看到父辈们忍辱负重的品质。

我很少看到新一代的南方人来泡澡,倒是经常能在市政府、政务大厅、银行见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即使休闲,他们也多选择去体育馆、茶楼或开车郊游的方式。“澡腻子”们不喜欢“床板子”,他们占地不挪窝,影响了父辈们的休息,德性也不咋样,用《集结号》中一句流行的话说:瞧你那揍行!


再从一个家庭说开去,看南腔北调的生命力。我是北方人,父亲是甘肃籍,母亲是中卫人。我生在宁夏,长在银川,算是一个地道的宁夏人。我嫂子是泼辣干练,一口东北腔的东北女人,她父亲是林海雪原下来的,抗过美援过朝,后来移民到宁夏,说的一口杠杠的东北话。我的夫人是安徽人,半道跑来的,岳父电话里的安徽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还得让妻子临时做做翻译。

在银川十几年了,和我一起也生活了七八年,她只会说安徽话和普通话,却一句宁夏话都学不会。甘肃话、中卫话、东北话、安徽话组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语言。一滴水望江河,一片叶知秋意,放眼望去,身边的北调南腔正在汇集成为银川方言的主流,让你觉得既生分,又亲切。

古人早观察到汉语南北的差异,南方人说话清婉悠扬、快速急切,而北方人说话低沉粗重、滞浊迟缓。

这种差异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各地的戏曲,从演员的服装到唱腔、唱词,南方戏与北方戏的差别是十分明显的,银川人喜唱的秦腔,演员们豪迈嘶吼的舞台形象足以告诉我们什么是塞北的原汁原味。而南方人喜唱黄梅、昆曲,演员们操着吴侬软语,一颦一笑,碎履轻挪的步态,让我们领略到江南的风韵。
宁夏著名作家张贤亮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说:宁夏是一个塞北江南,那么这个自然条件优越就不用说了,它也和江南相似,它有小桥流水、竹林茅舍,而且水网如织。尤其在夏天看它和江南的景色一样,这是自然的风光。

另外一个,就是在居民构成上,居民构成因为从元代一直到明代,都是大批地从江苏、浙江甚至福建往宁夏移民,这些移民不仅带来先进的生产方式,而且也带来了当地的一些生活习惯。所以,宁夏和南方有很多生活习惯是一样的,

不仅是生活习惯,还反映在语言上。你比如说,我们常常说巷子,普通话叫巷(xiànɡ)子,北京称为胡同。那么我们在宁夏话里它不叫巷子,叫巷(hànɡ)子,实际上南京话就是叫巷(hànɡ)。鞋在普通话中叫鞋(xié),穿的鞋子的鞋,宁夏话叫鞋(hài),这个鞋(hài)实际上南京人也叫鞋(hài)。这些东西,它都保持着一个意义,所谓江左之风,这是史书上说的。江南话属吴越语系,学术上称“吴语”,现在的上海话即是江南话极具代表性的方言,而上海话就是一种在苏州吴语的基础上混化了宁波吴语而成的吴语支系。吴语从民族、人口、历史及经济作用来看,在中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因为有历史传承,现在的吴侬软语即历史的江浙之音,现在的江南小调也是曾经的晓风残月。


西安是13个封建王朝的都城,仅皇陵就72座,强大的政治地缘造就了秦地之风延续千年的事实,始皇时期的秦人所唱的秦腔跟现在的陕西人所吼的秦腔同出一辙。

汉语有7大方言,银川方言属于北方次方言,并不具代表性。相比之下,山西、陕西、甘肃话的排他性,银川话似乎有找不到组织的嫌疑。从古至今,银川话没有可资分析的历史脉络,因为,银川只有近200年的西夏文化,那虽是一段完整的历史,但因其民族的消亡,银川话也和党项语搭不上边。放眼历史,除西夏,银川只是一颗被战争随意丢弃的棋子,其名不祥,其语不焉,散乱得不可考量。

老一辈的人操着南腔北调见证着银川市的发展,儿辈们却说着夹生的普通话和宁夏土话强调着地域特色,这也许是老银川和新银川的区别。再过许多年,也许连这种区别也会消失殆尽了。


文章选自《感知宁夏》一书 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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