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野餐》里看到了《大话西游》的影子
| 本文首发于24楼影院（movie24l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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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 《路边野餐》
导演: 毕赣
编剧: 毕赣
主演: 陈永忠 / 谢理循 / 余世学 / 郭月 /
类型: 剧情/奇幻
上映: 2016-07-15（中国大陆）
“为什么这个电影看得那么晕？”
这是我见到《路边野餐》导演毕赣问的第一个问题。
看《路边野餐》的2个小时里，整个人感觉就是在坐过山车，跟着电影进入了一个光怪路离的世界，梦游一般穿行在贵州东南的偏僻山路中，让人眩晕，迷惑，醒来后只记得潮湿的青山绿草与河流，萦绕不散的雾霭。
我险些以为这是一种特殊的拍摄技巧。但是，导演只给了一个很现实的答案：其实是因为观影位置太靠前了，以及拍摄成本不够，技术没处理好。
毕赣，男，1989年生于贵州，2015年以来，他拍摄的《路边野餐》有点火，火到已经有人说不到30岁的毕赣是“下一个贾樟柯”。电影已经拿了很多个电影节的奖项，包括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第52届台湾金马奖等。
这部电影有很多为人津津乐道的奇迹：40多分钟的长镜头，仅仅几十万的拍摄成本，主演都是导演的亲戚朋友非职业演员，甚至导演本人也客串了个酒馆老板的角色，这仅是导演拍摄的第一部剧情长片，……
正如众多小成本文艺片一样，这部电影的瑕疵也非常多，特别是技术上的，拍摄成本限制以及拍摄手法略稚嫩，导致观影体验较差。比如千万别坐前几排，会让你知道在电影院里晕过去是什么体验。
当然，还是跟太多文艺片一样，好口碑却票房可能扑街，知乎有热心粉丝问如何策划营销才能让票房过千万，点映后已有很多观众说看不懂：荡麦里的一切是平行时空还是一场大梦？摩托手是不是长大成人的侄子卫卫？野人象征着什么？摩托车上的红穗代表什么？……
对这些问题，导演说：随观众自己解读。
事实上，这是一部无法用“看《路边野餐》前你需知道的XX个问题”来概括的电影，很难像超级英雄片一样说清楚主角去了哪里，完成了什么任务。它就像一场发生在亚热带潮湿梦境里关于时间的梦，也像导演用电影语言而作的一首诗，迷离忧伤的情绪与阴暗潮湿的氛围，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不确定性。
主人公陈升在电影里是一名乡镇医生，迷恋读诗，用贵州方言念了很多首诗，这些诗歌其实都是毕赣写的，恰与电影如梦如幻的气质浑然天成（同名诗集已在台湾出版）。
看完片子后我第一个想到的电影，不是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虽然《路边野餐》里同样有着亚热带的潮湿炎热，也有很多火车穿越山洞的镜头，而且用了很多台湾音乐，包括《小茉莉》、李泰祥（告别）、伍佰(世界第一等)等，甚至男主角充满巧合的“陈升”这个名字，都容易让人联想到台湾。
“对我拍电影真正产生影响的是侯孝贤导演。我去了台湾以后，发现台湾地理跟贵州地理在某种程度上有接近的地方，在空间叙述上也有接近的地方。”——毕赣接受媒体访谈
也不是塔科夫斯基的《潜行者》，它改编的小说原名是《路边野餐》，与本片构成某种精神上的联系。
我在大二的时候看了《潜行者》，看完以后用了一段时间来消化它。从那以后才无条件的接受了这部电影，从那以后所有拍的戏都在跟当时的美感对话。——毕赣接受媒体访谈
我想起的，是《大话西游》。
（后来，我才知道，在上大学接受专业教育接触各种电影大师之前，毕赣最熟悉的导演是周星驰，他私人最喜欢的三部电影是《大话西游》《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迁徙的鸟》。）
其实，这只不过是又一个关于生与死，失去与怀念的故事。
陈升（电影主角），凯里诊所里的乡镇医生，曾经因为打架蹲过大牢，出牢后发现妻子和母亲都去世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要去镇远寻找自己失踪的侄子卫卫。在旅途中，陈升进入一个叫做荡麦的地方。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摩托车手，他的名字也叫卫卫，也喜欢画时间表盘，在理发店里遇到了一个女孩，样子与亡妻很像，但是她已经结婚了。
非常熟悉啊，与《大话西游》一样，同样讲述的是人们在时光里离别又重逢的故事，至尊宝为此回到500年前与紫霞再相遇，陈升则穿越种种时空的阻隔，来到荡麦。
正如电影开头的旁白：
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金刚经》
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是割裂的，每个时间里都有我们所挂念的人，过去的已成过去，现在发生的也即将过去，而未来的尚未到来，我们永远都无法与这些人在“现在”重逢。
记忆犹如梦境，去世了的人，只能在记忆里追溯，只能在梦里重逢。
于是，电影里构建了一个“荡麦”，有着与凯里相似的人、物，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在这一点交汇，你我的遗憾能在此圆满。
理发店里，墙上挂着邓丽君，陈升穿着老医生要带给情人的花衬衫，洗头女孩的样子与亡妻很像，她说她想去看海，看海豚，陈升说凯里有些水域蓝的像海，但是其实是重金属超标导致的。
那句情话让多少人泪流，“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和他老婆是在舞厅里认识的。后来他们结婚，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小房子边上有一个瀑布，瀑布声音很大。他们在家只跳舞，不说话，因为说话也听不到。”
他还在街上旁若无人的唱了一曲《小茉莉》，也许是唱给死去的妻子，也许是唱给这个与亡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也许是唱给没看到妻子最后一面的自己。
嘶哑的歌声响起那一刻，我想起了500年后至尊宝在城墙上抱住紫霞那一瞬间。500年前没有说出的承诺，500年后终于说出来了，但陪在她身边的，已是夕阳武士。同样，陈升遇到的，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理发店女孩，他的妻子，早已逝去。
在漫漫的人生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至尊宝，是陈升。总有些话，有些歌，当时没有告诉那个人，以为还有天长日久可以厮守，殊不知一别即是一辈子。纵然再执着的寻找，此生，也只能在梦里与那个人重逢。
500年后城墙上的夕阳武士与曾经的至尊宝是不是同一个人？荡麦是真的存在还是一个梦？理发店女人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妻子还是只是长得相像? 电影类似的谜团太多，似乎一切都没有固定的解读，如梦如醒或许就是电影所要的效果。
“你想怎么相信它就怎么相信它。它有时候就是一个梦一样的东西。我就觉得它是个梦。有些人有时候就觉得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他都没看出来，没有任何的问题，那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跟他妻子相同而已，那不是挺浪漫的吗？这样才是一个好的电影表现的方式。”——毕赣接受本文作者采访。
离开荡麦后，陈升靠在车窗边似睡，迎面有个列车飞驰而过，车厢上画着时针倒流的钟盘。但是，在镇远，老医生的情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机会穿上她托人带去的衬衫，这就是现实：
时光不可能真正的倒流，逝去的人不会重来，人世间所有因离别而来的遗憾，都让我们意识到时间的意义。
正如电影结尾那首主题曲《告别》：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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