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 | 这张脸，独一无二
| 本文首发于24楼影院（movie24luo）。
《汉娜》在威尼斯电影节放映那天，夏洛特•兰普林穿着一身家常装就走了威尼斯红毯，连挥手时的神情都似喜非喜。就像她的角色们，冷峻、淡然，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平静。
《汉娜》一如既往，是一部文艺片，连台词都寥寥。因为丈夫的犯罪被社交圈隔离的老汉娜，如何克制隐忍地试图让自己生活保持正常秩序，几乎全靠她的情绪演绎。
只靠台词来讲述故事的编剧是蹩脚的，他还得编织出故事的质地纹理与盖住角色的情绪，好的演员也是同样。所以虽然这部《汉娜》被评价有诸多瑕疵，但夏洛特•兰普林精密通透的演出，无人可出其右。
1
他人的缪斯
夏洛特•兰普林十七岁被广告代理商相中成为广告模特。十九岁时出演让她成为巨星的《乔琪姑娘》。散乱着长发、挺着肩膊，严肃还没爬上脸时，她的绿眼睛里有一种不把众生放在眼中的傲气。时尚界和导演们，都跌在她强势又不可捉摸的魅力之下。伍迪•艾伦就是其一。
这世上有两个人是这个创造力十足的絮叨犹太人想共进午餐的，一个是卡夫卡，另一个是夏洛特•兰普林。
那部《目光：走近夏洛特•兰普林》里留下了伍迪•艾伦与她交谈的片段。拍戏间隙，她躺在长椅上，伍迪艾伦围绕着她，语调急促地问：“你怎么描述自己。”她慢而浅的笑，像一头不可能被驯服的小兽。
《目光：走近夏洛特•兰普林》
他们合作的《星尘往事》口碑并不好。伍迪•艾伦用它向费里尼致敬，但镜头跟着兰普林的眼睛打转时，观众几乎可以听到他对着兰普林跳动的耿耿忠心。
《星尘往事》
电影中他的角色有句台词：我不要空泛的爱。这部电影也证明了兰普林的美，不是一种空泛的精致姣好，她瘦削的身体里充满了力与欲的较量、自制与压抑的对抗。
《汉娜》的导演安德烈•帕劳洛则在十四岁就爱上了她。在《纳粹狂魔》里，隔着屏幕被她的脸庞、身体、眼神刺穿。当她年近70时，他飞到巴黎，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剧本递给她。“终于美梦成真了”。为了这场梦，他一直等到她拍完《四十五周年》才开机。
《纳粹狂魔》
她知道自己身上携带着慑人心魄的魅力吗？答案是肯定的。《花容月貌》的末尾，她扮演的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一出场，那个羞涩战栗的少女之前表演的所有青春之美都化为乌有。她无需袒露身体，从容、优雅与隐含的攻击性，就精准地表达出性感。
后来，她与欧容合作时，有人说欧容赋予了她表演魅力，不，恰相反，是她的感染力给了欧容灵感。
2
自己的宫殿
和她打过交道的记者用过“神经病”来形容她。她非常敏感，智力超群，身上那根琴弦，无休止地颤动，哪怕外表如冰山。
曾几何时，人们看到的她，只是富裕之家充满天赋的女性。母亲是制造业大亨的继承人，父亲曾在奥运会中拿过金牌，她的几任丈夫与爱人都富有而才华横溢，她也在不断上演无所顾忌投奔情感的故事。
直到母亲去世后，她才说出华丽袍子下的虱子。
当年在报道中脑出血死亡的姐姐莎拉原来是产后抑郁举枪自尽，妈妈的中风也因此开始。她那年二十一岁，事业刚露出欣欣的苗头，一下子被卷进抑郁症的大浪里，一度精神崩溃。在无助时，她甚至曾辗转中东和苏格兰求助于宗教。
三十一岁那年，她遇到了音乐家雅尔，一见钟情，第二天就离开了她当时的丈夫。这段关系在凡尔赛的豪宅里持续了十九年，直到她在小报上看到他与另一名年轻女子的故事。
“我人生中一直都在寻求从心理上与自己合上调子。”情感、角色甚至生命对她来说，都是找寻的过程。
她与商业保持距离，不是自诩精英的作态，只是那些尖锐和低沉，在匆促的商业流向里无处安放。她参演过《本能2》，最后却确定，这不是适合自己。“美国影人的工作方式的确很高效。但他们总想吸引尽可能多的观众，因此从不探究角色的内心，而这恰恰是我最看中的一点。”
2009年，她63岁那年，在卢浮宫素颜参与摆拍裸体艺术，引起轩然大波。但她却很淡定，这次拍摄让她也成了馆内有数百年历史的艺术品中的一件，她觉得很惬意。
别人看来癫狂激烈的行为，在她心目中，是对生命宫殿的供奉。忠于自己，才能不被浮沉世事绑架，别人的缪斯也好、世人的冷眼也罢，生命的那个出口，始终只有自己才能找到。
2003年，她遇到年轻导演欧容，在他的镜头里，演一位被死亡困扰的女性。更后面那部《游泳池》，她为自己的角色取了姐姐的名字，“我觉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回避，现在是时候让她重新走进我的生活了。”
《游泳池》
3
时光的同谋
电影对很多演员来说，是实现生命许多可能性的通道。但对于兰普林来说，她的角色们却是她留在时光中的印迹，和她息息相关，相像又互相安慰。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有明显可见的连续性。我希望有一条我和别人都可以追随的线索。”
年轻时的野性、年老后的沉静，以及一以贯之的冷漠和疏离。兰普林一直在银幕上扮演自己。时光并未阻碍她，无论是皮肤起皱、唇形下垂，还是严肃的烙印刻进她的绿眼睛，她都诚实地将它们供给银幕，丝毫不惧怕袒露灵魂。
71岁的她依然有年轻时的感染力，甚至更甚，站或坐，一言不发，也无需特殊表达，就有一种张力。那是时间赋予她的，深厚的、内敛的，极有辨识度的。
年轻时的她曾预言自己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价值。翻过那些角色，你就明白，时间原来她的同谋，他们联手完成这些告解与救赎。
她会怕老吗？如果送上这个问题，旁人还要强撑皱纹是经历的勋章，她一定会耸耸肩，用沉静地调子说：“皱纹只是皱纹而已。”
是的，在她身上，皱纹永远只是皱纹。她会永远保留着那把锋利的性感的刀，随时随地，准备戳穿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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