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它,或许就没有张艺谋的《影》
《影》的上映,不仅让张艺谋一雪《长城》的前耻,还使他重回口碑高峰。前几天公布的第55届金马奖提名名单,《影》拿下12项提名。
这对于近10年的张艺谋而言,并非易事,因为他是背负原罪的电影导演。踩“国师”的电影,似乎成为了流行一时的舆论风向。
而这次的《影》,终于让电影的一切都归于电影。
画面是好看的:发扬了张艺谋一贯坚持的美学观念,齐整隽永又飘逸。只不过,之前的作品是在做加法,大红大绿,花团锦簇;《影》却是在做减法,黑白灰调,水墨丹青。
演员是好看的:之前备受质疑的卡司,在电影里也没有太过出戏。吴磊+关晓彤的组合无功无过,没有拖戏骨们的后腿。
故事也是好看的:张艺谋在一场权谋博弈中,加入了替身这一角,于是所有的运筹帷幄都加入了戏剧性,替身与真身之间的矛盾,也成为了戏眼。
但是,既然提到《影》,就不能不提到张艺谋的灵感来源《影子武士》。张艺谋有关于“替身”的构思,多多少少借鉴了日本导演黑泽明的这部晚期作品。
《影子武士》的故事背景是日本战国时代,电影围绕武田信玄、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的权力争夺而展开。
故事的主角武田信玄,垂垂已老,但英明神武,领导着庞大的武田家族。他毕生奉行“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因此组成了风林火山四支主力部队。
武田信玄的弟弟武田信廉长期担任他的替身,在战场上为其抵挡危险,或代替主公出战,以混淆敌方视听。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分出武田信廉和哥哥长相上的不同。
于是,武田家找来的另一个替身,他是身份低微、举止猥琐的窃贼。《影子武士》的开篇即真身、弟弟替身、窃贼替身独处一室的密谈,一眼望去实在难辨真身与影子。
骁勇善战的武田信玄,却在一次意外中被敌军暗枪打中,重伤不治后身亡。武田家的知情者不多,他们对内外都封锁了主公已死的消息。
重任落在了影子武士的身上,按遗愿,他将扮演主公三年,令所有人都相信:主公依旧还活着。但这对于原为窃贼的他而言,模仿庄严持重的主公并非易事。
影子武士在家臣的培养下,一步步变成了主公应有的模样。他不仅骗过了疑心重重的敌方、还骗过了主公最亲近的孙子与妾侍。
唯一没有骗过的是主公生前的坐骑烈马,但凡主公之外的人去驯服它,都会被狠狠摔倒地上。
辛辛苦苦维持了三年,影子武士最后被这匹马揭露了身份,离开了武田家。与此同时,群龙无首的武田家也走向了灭亡……
《影子武士》片长180分钟,主公在30分钟处就已经死亡,绝大部分都是影子武士的独角戏,但主公的影响又时刻不在。“真身与替身共处一室”的奇观画面,仅出现在了惊艳的开头。
张艺谋的《影》则不然,贯穿全片的就是真身与替身的矛盾。于是,我们在银幕上频繁看到:邓超在刺邓超,邓超和邓超在切磋武艺。
为了进一步强调两者的不同,张艺谋让邓超增肌后又暴瘦,成为了精壮的影子、孱弱的真身。
《影子武士》塑造真身与影子的不同,则更加言简意赅。仲代达矢一人分饰两角,却单凭眼神动作演出了两种状态。
他第一次和家仆见面时,行为不够庄重,家仆在耻笑之余都放松了身体,也开始举止随意。
很快,他一秒切换了主公模式,正襟危坐、不做声响。
家仆见状,仿若看到了主公真人,赶紧随之调整坐姿,开始恭恭敬敬。双方沉默良久,家仆触景生情,想起主公身亡,抽泣不止。
真身与影子的差别,第一层次靠仲代达矢的惊人演技;第二层次靠周围人的侧面烘托。一收一放,短短几分钟,就立起来了两个角色。
虽为致敬之作,但《影》和《影子武士》所探讨的内核完全不同。
《影》表现的是:权力末端的影子,本性纯良,却一步步被逼到绝境。他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变成了真身,成为了权力斗争中唯一的受益者。
张艺谋的落脚点很小,在于个人命运,影子如何逐渐变成了真身。
《影子武士》表现的是:影子无怨无悔地变成了真身,但他面临的是身份认同的焦虑。他到底是谁?是窃贼还是主公?主公又是谁?是骁勇善战的英雄还是令地方闻风丧胆的象征物?
黑泽明的落脚点很大,在于家族与时代的挽歌,在于个人身份的追寻,在于精神延续与肉体傀儡。影子武士只不过是他以小见大的切入点。
今年9月6日,是《影》在威尼斯首映的日子,也恰好是黑泽明逝世20周年。冥冥之间,《影》和《影子武士》、张艺谋和黑泽明之间有了某种隐秘的联系。
也许,传世之作当如《影子武士》。时至今日,仍能给后来者震撼与养分。
(ps:爱奇艺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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