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电影行业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萧条中。随之而来的，是线上流媒体趁虚而入，蓬勃发展。
即便这样，疫情几年，能在世界范围内成为现象级的电影几乎乏善可陈。全球口碑炸裂，烂番茄新鲜度97%，爆米花指数94%，豆瓣评分7.9分。自从北美上映之后，就长久盘踞于各大热搜榜头部，简直是现象级爆款。她曾出演《卧虎藏龙》《阿金的故事》《007明日帝国》等多部电影作品，在拍摄中不用替身完成许多高难度动作，堪称女星中的拼命三郎。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着真功夫的打女，却在人到中年之后频频接到“姑妈”“姨妈”“祖母”的邀约。这些角色脸谱化严重，面目模糊，所以，当《瞬息全宇宙》的剧本放在杨紫琼的面前时，她落泪了：她等《瞬息全宇宙》这样的剧本已经太久太久了。年轻时跟着老公韦蒙私奔跑到美国做事业，结果资本主义光辉一点没沾到，开了个自助洗衣店濒临破产。老公个性懦弱，女儿正和自己闹别扭，老父亲还要从国内过来搞事，生活一团乱麻，想收拾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这种设定在国产剧中很常见，因为它是很多女性，尤其是中年女性的人生。无尽的操劳、忙碌，失去自我。《瞬息全宇宙》开场迅速铺垫好令人抓狂的“中年女性僵局”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去税局报税时，平时那个性格优柔寡断、有事没事就喜欢玩闹的老公突然大变样。他眼神凌厉、动作干练，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给伊芙琳一副蓝牙耳机和一张纸条。伊芙琳按纸条步骤做完后，她瞬移进入了一个“临时宇宙”——杂物间。这个宇宙中，和她老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告诉她，其实他是来自拥有更高精尖科学的阿尔法宇宙，和韦蒙不是同一个人。找伊芙琳，是因为有一个超级恶魔正在各个宇宙中穿梭。他遍访全宇宙之后认为当下这个伊芙琳的版本是真正能够拯救世界的天选之人。原因有点扎心：所有版本的伊芙琳里，这个活得最失败，因此，潜力无穷。每次伊芙琳只要选中一个恰当的跳跃点，就能实现宇宙跳跃，迅速读取平行宇宙里自己的记忆、意识，并获取她们的技能。多重宇宙中，伊芙琳版本还有很多：武打明星、警察、名伶、厨师、石头、葡萄、树……不难发现，伊芙琳的多重身份其实是对于人生的一种反思。
同时，也是大多数人会进行的一种反思：如果当初没有怎样怎样，我的人生会不会变得更好？有意思的是，近期《瞬息全宇宙》豆瓣评分迅速从8.8分下降到了7.9分，甚至还有下行的趋势，口碑两极分化明显。伊芙琳对女儿的同性恋情从反对到默许，致敬的是李安的《喜宴》；伊芙琳成为打星的宇宙中，她和韦蒙抽烟的场景复刻的是《花样年华》；“多重宇宙”的设置，借鉴的是神级动画《瑞克和莫蒂》。在第一季第8集中，瑞克让他的女儿贝丝和女婿杰瑞看到了平行宇宙中自己可能的生活，且都认为当初不选择对方自己会生活得更好。伊芙琳触发技能能瞬间学会其他宇宙中自己的技能这个设置，学习的是《黑客帝国》尼奥快速学习武术的情节。除此之外还有《2001太空漫游》《发条橙》《小丑》《头号玩家》《料理鼠王》《王牌特工》《闪灵》《星球大战5》《红辣椒》等。这些迷影情节，无疑会使《瞬息全宇宙》成为资深影迷们的狂欢。在主题上，影片对于东亚家庭的压抑氛围的呈现，也能让无数人感同身受。再加上绚丽的场景、脑洞大开的武打设计、夸张的造型……能轻易点燃后电影时代观众们尘封已久的观影激情。当然，也有很多人对《瞬息全宇宙》无感。原因很简单，它看似给了很多选择，其实恰恰是没有选择。同样是讲述中年女性困境的影视作品，HBO神剧《幻世浮生》呈现了美国大萧条时期，一位单身母亲被丈夫抛弃后独自抚养两个女儿，却被女儿嫌弃的故事；《朗读者》这部电影也展示了汉娜与少年暧昧不清的情感……这些作品，无一都给了中年女性的困境以最大程度的展示，情节的设置切实地将女主人公推向一个几乎窒息的环境中，使她们最终得以找到自我。但《瞬息全宇宙》在眼花缭乱的炫技之后，还是让她回归到了自己所在的宇宙，接受平凡的人生，与家人和解。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落脚点也并不坏。《瞬息全宇宙》致敬了二十来部经典影片，但最重要也最容易被遗忘的，其实是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
在“红白蓝三部曲”《两生花》《机遇之歌》等作品中，基耶夫斯洛夫斯基总是会给主角安排不同的人生，给予她们多种选择。比如《两生花》中，波兰的维罗尼可和法国的维罗妮卡拥有一模一样的长相和经历，最终一个死在了舞台上，另一个抛弃了舞台回归了家庭。使命与生命之间的伦理选择是基耶斯洛夫斯基影片的轴心，经常改头换面到很多影视作品中。《瞬息全宇宙》就是一例，不过这种选择带来的拯救在根本上是暧昧的。伊芙琳原本所在的那个宇宙，真的无处可逃吗？影片在很多地方其实给了暗示。首先，伊芙琳女儿并非罪大恶极，接受她的性取向，僵局也就不存在了。乔伊也会主动与母亲沟通，试图修补关系，解决问题。其次，一直被伊芙琳嫌弃性格软弱的老公也没有那么无能，他只是处事态度和伊芙琳不同。两次与税务人员的沟通中，都靠韦蒙沟通解决了麻烦的税务问题。与伊芙琳的焦虑不同，韦蒙会用跳奇怪的舞这种方式安抚客人的情绪，逗客人开心。
就像一开始被伊芙琳嫌弃的谷歌金鱼眼，把它贴在破损的东西上，平凡的物件也会变得有趣。即便获得了第二次机会从过去中学习，但这种选择不会影响内在于每个宇宙的决定论。比如手指变成热狗的宇宙中，伊芙琳自己经历了一段同性恋情；其他宇宙中，单身版本的伊芙琳会不会渴望有一个家庭呢？影片需要一个结尾，这就决定了最终的落脚点，即那个开自助洗衣店的伊芙琳，需要解决家庭的僵局。当伊芙琳最终选择爱时，评价标准不需要是她应该从人生失意的中年妇女成为一个英雄、女侠，而应该是她摆脱了从前那个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这种优秀不仅在于人物、画面、脑洞、彩蛋上，还体现在影片能够在旺盛的想象力后，依旧回归到一种最不需要想象力最朴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