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她来自巴黎
| 本文首发于24楼影院（movie24luo）。
伊莎贝尔·阿佳妮19岁时，收到导演特吕弗的信，这位新浪潮导演的代表人物在信中写：“你是个不同凡响的女演员。除了让娜·莫罗之外，我从没如此迫切地渴望把一张脸固定在胶片上。单是你的面孔就能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单是你的目光就能创造出戏剧性的氛围。你甚至可以演一部没有故事情节的电影，那就是一部关于你的纪录片，它将可以与任何一部故事片相媲美。”
当时特吕弗已经四十三岁，早已扬名欧洲。他邀这个偶尔在电视上出现的小姑娘来演一位疯狂的少女，一个脆弱与坚韧的混合体，大文豪雨果的女儿，阿黛尔雨果。这是个复杂的角色，在她身上同时具备着热情与毁灭的极端特质，而少女时的阿佳妮，一头柔软黑发，五官也比轮廓如刀削斧凿的白种人更加柔和。不知何由，特吕弗坚信，这个还在法兰西喜剧院读书的小姑娘能演出那种对世俗对立的纯洁与桀骜。
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阿黛尔·雨果的故事》剧照
阿佳妮几乎是凭本能的激情就将演活了那个为了挽回旧情人的心，从名门闺秀潦倒到病倒贫民窟，最后在收容所度过寂寞一生的可怜女人。
片尾，阿佳妮茕茕一人，背对着烟水茫茫的海面，成魔般自语：“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
除了她，很难想象有哪个少女能演出这样丰沛的情感与力度。她的热烈有着极强的感染力，她的偏执叫人心有戚戚。她的阿黛尔就像盛夏傍晚的夕阳，落在沙滩一颗碎裂的宝石上，光芒瑰丽却饱含绝望的讯息，让人久久不忍忘。
因为这部电影她拿到第一个奥斯卡奖的提名。从此后的八零年代的法国影坛，几乎所有的聚光灯与特写都给了她。
西方人是怎么形容法国女人的？比英国人娇小、比德国人柔软、比意大利人安静，比北欧人浪漫。
在巴黎街头绕过一圈，从老太太到少女，无一不神采奕奕，妆容精致，衣裙合身，她们拈着一根烟或端着一杯咖啡走过塞纳河的姿态，仿佛每个毛孔似乎都散发着香气。而阿佳妮，更被称作“一个世纪才诞生一个的绝世佳人”。
她不似西方传统审美里那些金发碧眼的姑娘，德国与北非的血统让她有有一种东方之魅，而蔚蓝如地中海的眼睛和玫瑰色的面颊又给白瓷般肤色填上东方人所缺的釉彩。于是她往镜头中一站，即便场景连绵阴雨，只要她一扬脸，就成一副色彩分明的画面。
苏菲玛索与莫妮卡贝鲁奇
传言说苏菲玛索与莫妮卡贝鲁奇的走红都与她相像有关。她们像是她的两种美的分身，分别代表清纯与艳丽。但只有她，将少女之白与成熟之红调和得均匀曼妙。她像一抹绯红，可以出现在朝阳天际也可以铺满夜晚来临前的夏日。
淡出银幕几年后，四十岁再出演《玛戈王后》，照旧光艳照人。红与金的盛装之下，美艳夭夭。露出香肩，散下微卷长发，又宛如少女柔与媚。她在乱军中抱住浑身是血的丈夫，喊出“他只能死在我怀里”时，面上有纤尘不染的圣洁之光，如女神，却又似女妖。
如果换个年代，一定又有粉丝为她骄傲：“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又偏偏要靠才华”，但在阿佳妮那，估计片刻这种肤浅的得意都不曾有过，她决心把自己交给镜头，而不在意人们是否回报给她疯狂。
《玛戈王后》剧照
从影半生，她从不爱在轻喜剧中扮演那些只需在公园散步、在咖啡馆等待的角色。她饰演的女人多半都颇有个性传奇。
1981年，她凭《四重奏》《迷恋》拿到戛纳影后，而后又拿到法国电影最高奖凯撒奖的影后。1984，她在《杀人的夏天》里扮演的艳光四射的复仇少女。
1988年，她出演《罗丹的情人》，与个性怪异的大师开始一场疯狂而充满激情忘年恋情。直到2010年，她因《裙角飞扬的日子》第五次抱回凯撒奖奖杯，她说：“很骄傲能够通过获奖这种方式得到认可。”
阿佳妮的特别，在于从没有满足于做一个美人，她的作品中毫无自恋的气息，她从不往镜头里、观众的欢呼声中寻找验证自我。她把自身那股脆弱、迷茫、决绝与深情的气质一股脑儿塞进角色中去。
《玛戈王后》剧照
2013年，阿佳妮在宝莱坞电影《爱在巴黎》中露面，少少几面，却露出发福的体态。有人感慨佳人也老了，虽然六十的年纪，看上去也不过中年妇态，但年岁照旧不留情面的卷走了她面上皎皎之光。
可巴黎的女人似乎都不惧时光，那个奇异的又内而外赞美女人的城市，滋养着无数银发翩翩依旧踩着高跟鞋裹着羊绒大衣出门买把花看场歌剧的老妇。悦己者容者才会慌张于时间，而为己悦而容，即便新陈代谢减缓，她们依然保有优雅，依旧伸出手来与阳光、连衣裙或爱情握手，她们的光彩自有一种来自于自信的昂扬。
所以阿佳妮当然不会忙不迭的去打针注射，把脸蛋充成一只气球。时间打马过，带走绝美皮囊，但她眼里照旧有一片蔚蓝深海。
在阿佳妮之后，欧洲再也没出现过像她这样，只需一眼，便将镜头带进深邃或激情的演员。也许法国人说得对，她来的仙境，一个百年才放行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