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 | 忙年的这些事儿，你还记得吗？
文/彭图湘 图/刘长治
转眼又是年关，又到忙年时节，这让我不由地想起早年我到文化站忙年的光景。
1987年春节， 保靖街上浩浩荡荡的群众文艺游行队伍。
刚进腊月，文化站辅导员就开始忙年了。文化站忙年不同于群众忙年。群众忙年，忙腌肉、打粑粑、添新衣等，忙的是物资准备。文化站忙年忙的是准备精神文化“食粮”。
保靖县文化局根据上级加强农村群众文化工作的指示精神，1978年、1979年连续两年每年从该县城乡招八名男女，担任该县各公社文化站脱产的群众文化辅导员。招工条件强调，必须是有一技之长的群众业余文艺骨干。公社文化站配备脱产辅导员（属大集体职工），在保靖县群众文化史上是头一次。这十六名享此殊荣的同行，依招工年份先后，俗称“前八后八”。田茂忠、彭司礼、龙顺成、彭荣德等属于“前八”，我则属于“后八”之一。“后八”是上山下乡知青方阵。
舞龙灯是春节传统文艺项目。图为1977年春节，保靖县迁陵地区文艺队伍为群众表演舞龙灯。
当时各公社文化站实际上只有辅导员一个人，办公条件是马尾穿豆腐——无法提，没有办公室，没有办公桌，有的连一张椅子也没有。反正工作要到群众中去开展，没有这些我们无所谓。我们走到哪里，文化站就到哪里，撇脱（方言，意为“方便”）得很。我们的工资开始是每月27元，半年后增加一块钱，也就是每月28元。虽然工资不高，但我们精神饱满，不用扬鞭自奋蹄，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当时，生活水平正逐渐提高，思想开始解放，基层广大群众渴求文化精神生活，他们需要文化站帮助、组织、辅导。除此之外，我们文化站还要抓自己的“阵地建设”，因此我们有忙不完的事情：办墙报、专刊，摆圩场山歌台、组建业余文艺演唱队，开展群众喜闻乐见的各种民族民间文艺活动，忙碌而充实。
春节是我国传统的最盛大的节日，也是广大群众最需要文化活动的日子。围绕春节，我们各文化站辅导员每年都会使尽浑身解数来丰富群众的节日文化生活。忙年也是对每个文化站辅导员工作的一次大检查。
1979年，保靖县城群众春节文化活动场景。
1981年，我调到迁陵公社文化站当辅导员，在迁陵公社忙年。迁陵公社是保靖县城所在地。县城春节文化活动的重头戏主要靠迁陵公社文化站来担纲。我丝毫不敢懈怠，未进腊月，我就已经摸清了全公社业余文化活动的底谱。我无数次深入两个蔬菜大队和几个街道居委会、社办企业，找业余文艺爱好者，找民族民间艺人，了解他们的实力和心愿，再筹办相关的文化活动，为群众提供丰富的文化大餐。那些日子，我白天这里那里看排练，组织队伍，解决问题；晚上编唱词，做道具。那时我已过而立之年，挈妇将雏。妻小还住在百里之外的比耳公社。14岁的大儿子放寒假从吉首来，被我留下帮我做道具。文化活动经费全靠自筹，我筹不了许多，只好自己动手，自力更生。老艺人王云川热情高，他执教了一批青年，排出了酉剧《男装进府》，演出要布景，我怎么能拒绝他呢？我找建筑队讨要木条，然后和儿子一起钉木架，绷白布，请文化馆美术老师画龙……
光阴弹指，眨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我就把儿子送上了船，让他回到娘和弟妹们身边去。我不能再让儿子陪我干活了，再留下他，明天就没有开往酉水上游比耳的客船了。俗话说：“麻雀也有个三十夜。”我何尝不想同儿子一道回那温暖的小家去团圆。但我没有走，孑然一身留在了我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忙年。说实话，那时我的心里居然没有一丝委屈，我留在文化站竟是自觉的、乐意的，而且认为是本该如此的一件事情。不知为什么，我老想着自己不能离开岗位，我甚至害怕自己万一离开岗位，这年春节群众文化活动会成什么样子，自己将会如何的愧疚。
1977年2月，保靖县迁陵地区群众文艺队伍表演“抬故事”。所谓“抬故事”，就是几个人装扮出一个古典故事，搁在特制的六方型台子上，由4名大汉抬起来游行展示。
大年三十那天，我在亲戚家匆匆吃过饭，三脚并作两步赶回文化站那间既是我的卧室、办公室又是业余文艺骨干聚会的地方。一只采莲船和六只蚌壳灯的制作尚未完成。原来帮我的业余骨干都回家团圆去了，我必须做好扫尾工作。我不能眼看明天大年初一文艺队伍中少一只采莲船，扮蚌壳姑娘没有道具呀。我拉了个大灯泡，一个人挑灯夜战，裱糊、描绘、扎绸结。半夜了，四邻八方的人家纷纷点燃了抢年的爆竹，那声声爆竹仿佛是在催我快干、加油干。那一时刻，我好想知道远方的妻儿是否也点燃了抢年的爆竹……
鸡叫了，天亮了，几件道具也终于做好了。我用冷水抹一把脸，让头脑清醒些。一会儿，街道居委会派人来取走了采莲船和蚌壳灯，我也立即出门去各地检查各文艺队伍的准备情况。大年初一文艺队伍大游行，不抓紧不行。那时基层连个电话也没有，要了解情况，全靠自己双脚跑。于是，我很快又跑遍了公社几个蔬菜大队和街道居委会。
1987年春节，保靖县城迁陵群众文艺队伍上街游行。图为回乡大学生文艺队伍。
上午10点，我们组织的各文艺队顺利集中，然后按预定的顺序上街游行、表演。保靖县城大街上，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阵阵，欢乐异常。沿途站满了兴高采烈前来围观的干部和群众。众人的笑靥，是对我辛劳忙年的认可。眼看着龙腾狮跃，秧歌蹁跹，采莲船蚌壳灯起舞，故事车亮彩，我心里说不出的欣慰，鼻腔发酸，眼眶里有液体流出来。我们文化站辅导员工资低，忙年没有补贴，没有加班费，更没有奖金，唯有这份无私奉献后品尝到的欣慰。
下午3点，大型文艺活动暂告段落，我才忽然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我今天还水米未沾哩。
来源｜团结报
作者｜文/彭图湘 图/刘长治
编辑｜刘娜
监制｜龙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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