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安丘朗读丨棉花,棉花

2017-12-27 今日安丘

 


点击语音可进行收听


棉花,棉花



  

  入冬了。天冷了。我忽然万分地想念,故乡的棉花地。想念棉花地里,那一朵一朵盛开的棉花。

    儿时的记忆里,棉花,是乡间最为繁盛的种植。

    应该也是在春天里播种吧。从小就跟着大人劳作的我,将一粒一粒灰色的毛茸茸的棉籽点进父亲刨好的土窝里去。那窝已经浇了水,水浸下去了,泥土就显得尤为妥帖。好像那棉种一沾,便可以发出芽来。

    等着出苗,间苗。间了一次,再间一次。第一次留了两三棵,第二次便只留了一棵。留下的那棵,必得根正苗红,有着蓬勃的生长态势。所以,间苗是技术活儿。小孩子很少插手。等那绿油油的苗儿长起来了,我与棉花地的关联,便日甚一日地密切。

    时间应该是暑假。吃过午饭的我,刚想在炕上来一场小睡,却让母亲叫了起来。她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小名,坚定不移地要将我从一个好梦里拽回。我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在内心里叫苦不迭。屋外是30多度的高温,树头纹丝儿不动。蝉们扯着嗓子,齐刷刷喊成直嗓儿。老牛趴在槽边,一边咀嚼,一边朦胧着眼睛打盹儿。几只牛虻过来骚扰,但炎热的天气让老牛懒懒的,偶尔甩动几下的尾巴,算是对牛虻的抗议。爷爷提过来一皮桶井拔凉水,老牛立即站起身来,“咕咚咕咚”,灌了个透饱。

    天,太热了。但,就是在这样热辣辣的天气里,母亲又要拉着我,去给棉花打杈,捉虫。

    我们的村庄不大。但村里的棉田不少。它们大块大块地连接成片,黑绿黑绿的叶子,在毒辣的太阳下,似乎要晒出油来。




    走进棉花地,我比那棉花,并高不了多少。但若要给棉花打杈,却还要将身子蹲下,然后在密不透风的枝叶之间,辛苦劳作,仔细观察。

    哪个是分杈?哪个是果枝?你须仔细辨认。若是杈,就将它掰掉。若是果枝,就将它留下。

    大人们自然是看不错的。但我和姐姐,是从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辨别?还真就不记得了。或许对于农家的孩子而言,这都是无师自通的吧。我们只需要大人的简单指点,便可以在黑压压的谁也看不见谁的棉株之间,各自劳作。

    也会偶尔大意,错折了果枝。却从来都不敢告诉母亲。我深知她对庄稼的疼惜。这时我会庆幸棉株的浓密,它为我的过失做了最好的掩护。

    我和母亲一人一垄。她的速度总是比我快。大人们劳作起来,真是一刻都舍不得歇息。而我却总要一次次地站起身来,望望还有多久才能到垄头。可是每次,都是一身气馁地重新蹲下。

    我跟母亲抱怨:“咱家的地怎么这么长啊!……”

    母亲却总是说:“长了好啊!那些山岭薄皮的倒是短,可也不长东西啊!”

    大人们想的,是怎样才能多打粮食。孩子们想的,是怎样才能多一些玩耍。

    打完了杈,还要捉虫。那时候,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灵似乎都特别旺盛。村东河湾里的青蛙是一直在叫着的,村西树林里的知了、哨钱儿、喂吆哇,也是一直在叫着的。它们和棉田里的棉铃虫一起,猖獗了整个夏天。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蛮大胆。一个个胖乎乎肉滚滚的菜色青虫,我竟全然不怕。不但不怕,还每发现一个,便内心一阵狂喜。然后两手捏住,一掐两半。心里那个痛快啊,好似杀死的不是一只青虫,而是千军万马。




    虫们都很聪明,它们卧在叶底,或者藏在绿萼里。天择物竞,它们早就有了自己的保护色。若非仔细观察,还真是难以辨别。

    为了除虫,大人们除了动手拿,还要用农药打。那时候的农药,都是剧毒。药名也稀奇古怪,什么1605,什么敌敌畏。那名字里就带了一股杀气。炎热的天气里,经常会有村人因为打药而晕倒,那多半是中了农药的毒。现在想想,我们的祖辈和父辈,那就是在用生命种棉花啊。

    点种。间苗。打杈。捉虫。打药。打头。棉花在农人们环环相扣的侍弄里,结了最好的果子,开出最好的“花”。

    棉花,棉花。那“花”并不是指的花,而是果。用“花”来命名一种果的,似乎也只有棉花了吧。

    其实棉花是有“花”的。棉花的花是淡淡的粉,应该也是绝好的颜色。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在植物遍布的乡间,也少见有人会夸赞棉花花朵的美。在农人的心中,棉花之“花”,应是棉桃的吐絮。

    花上坐了果儿,果儿里含了绒。那果儿由小到大,由软到硬,再由青转成红中带褐。

    秋风起了。棉花开了。远远望去,棉田里白茫茫一片了。我和姐姐一起,去地里拾棉花。

    母亲为我们每人缝制了一个白色的大布兜。两边有布条,可以系在腰上。“拾”下来的棉花,可以顺手放在腰前的布兜里。非常方便。

    父亲说:“好好干,每拾一兜棉花,奖励你们5分钱。”

    5分钱?那可是极大的诱惑。

    我和姐姐带着兴奋,起早贪黑。




    开好了的棉花雪白雪白,它们在褐色的棉萼里,胖嘟嘟软乎乎。所谓“拾”棉花,其实就是摘棉花。但“摘”有强取之意,一个“拾”字,却道出了瓜熟蒂落的自然之态。

    我们的腰上缠着布兜,在田间缓慢前行。我和姐姐的过处,那白便明显地浅了下去。那布兜也越来越满,越来越重。到得地头儿,我们摘下布兜,将里面的棉花倒进蛇皮口袋。然后再将布兜系上,便又一身轻松地,继续穿梭在那一片白茫茫之间了。

    夜幕降临,我和姐姐才准备回家。我们身体里的疲惫,和蛇皮袋里的棉花,装得一样满。

    空气有些凉。母亲和奶奶正将晾在门口的棉花,用袋子装起。待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再重新晾开。

    镇上有家棉花加工厂,生意火爆。大人们为了将晒好的棉花卖进工厂,经常半夜就得起来排队。若是碰上不好说话的工人,还卖不了好价钱。若是运气再差一点,还会说你的棉花水分太大。那又得重新晾晒,多费周折。

    棉花。棉花。整个秋天,我和姐姐不停地拾。母亲不停地晒。父亲呢,不是在卖棉花,就是在去卖棉花的路上。

    “验住了没有?几级?”

    “一级!”声音是兴奋的。

    “唉,三级……”声音是失落的。

    这样的问答,在棉花开起来拾不败的秋日乡间,经常听见。




    父亲卖了一秋的棉花,那钱都到哪里去了呢?反正,那一兜棉花五分钱的奖励是从来没有兑现的。而我和姐姐也从没有开口要过。只要大人们脸上没有愁容,只要大人们脸上有了笑意,我们的心里,就是满足的。

    秋意渐深。地里的棉花已经不见一点白。父亲带了手套,去地里拔棉柴。拔回的棉柴堆在大门外。奶奶坐着马扎,一个一个地摘上面落下的棉桃。到了晚上,还要就着煤油灯,一个一个地剥棉桃。因为没有绽放,棉桃里都是些湿硬的棉瓣。但奶奶仍然要将其剥出,然后摊在太阳地下,将它们晒干。只要多用几分力,只要多费几分心,它们照样可以弹成,软软的棉絮。

    庄稼人的勤俭啊,应是天下第一。

    寒风起了。我和姐姐都穿了新的棉袄棉裤。那是奶奶用刚弹出的棉花,做成的。

    母亲在灶下烧火。灶膛里填着的,是晒干了的棉柴。

    灶火很旺。炕头很暖。棉花走过春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立冬始作此篇,写完已是小雪。记忆里那一地雪白的棉花啊,还能否带给我,一季暖冬……


-作者-

李风玲:女,山东安丘人。现从事教育工作。喜读书,爱写作。业余时间创作了大量题材广泛的作品,发表在《山东文学》《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少年月刊》《当代青年》《三联生活周刊》《散文诗》《第二课堂》《祝你幸福》《人民日报》《羊城晚报》《解放日报》《大公报》《新民晚报》《新闻晚报》《东方早报》等数百家报刊杂志。著有个人作品集《半阕词》《碧潭飘雪》。


-朗读-

张岚 :年过不惑的文艺青年  喜欢歌唱 喜欢电影 喜欢诗歌 喜欢一切美好,也喜欢烟火气的生活。 现就职于烟台市水产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编辑:王昕

猜你喜欢

快来看!安丘一产妇产下两男两女四胞胎!

安丘商场路的今与昔,这座城市的变迁史,你们还记得吗?

【重磅】安丘这5家卫生系统被省卫计委通报!

农村的注意!国家出钱盖房子!拨34亿给山东!最高每户2万!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