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伏特加，芬兰人不停喝死在苏联

1984年2月，一群芬兰学生去列宁格勒毕业旅行。他们住在一家标准的招待外国游客的旅馆里，参观了常见的苏联风貌。然后，一天晚上，小组里的两个男孩喝醉了。以至于在早上的几个小时里，男孩们在酒店大堂脱光衣服，跑到喷泉里游泳——或者至少试图去游泳。而喷泉的水位还没有脚踝高。

二人被迅速逮捕，毕竟，列宁格勒不是法外之地。但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苏联法庭以“严重流氓罪”的罪名对他们判刑，这是一个自1920年代以来就出现在苏联法律中的罪行，而且它被认为是政治犯罪。

结果，这对年轻人被判劳改一年。

幸运的是，事件发生后不久，芬兰总理对苏联进行了国事访问，这两名男孩很快就被赦免了。苏联官员的目的可能是给芬兰人一点教训。

芬兰最“著名”的团体——列宁格勒牛仔俱乐部，感谢阿基·考里斯马基的创造

这不是芬兰人第一次在列宁格勒喝得酩酊大醉。事实上，“伏特加旅游”是一种持续了几十年的现象。在这个互相接壤的紧邻国家，芬兰游客完全可以享受着悠长的周末，而在其他西方国家看来的那种灰色和紧张，毫不存在。

早在1930年代，苏联就能看到芬兰游客，但所谓的“苏联旅游”的黄金时代是从60年代才开始的。这个时候，芬兰大部分的出国旅行不是去瑞典，就是去西班牙，要么就是去苏联。

芬兰游客喜欢苏联之旅有很多原因。首先，苏联就在旁边，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乘公共汽车或火车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就能到达列宁格勒，这是芬兰游客最喜欢去的地方。

其次，赫鲁晓夫的“解冻”政策之后，苏联开始欢迎国外游客，特别是来自芬兰等“友好”国家的游客。芬兰在政治上处于东西方之间。即便两国曾经交战，但在冷战时代，双方还是处于和睦的关系之中。

第三，一切都很便宜：吃住行，样样划算——尤其是酒水。

阿基·考里斯马基电影截图

大多数芬兰游客在苏联确实表现得很好。他们满怀兴奋地来到列宁格勒，参观著名景点，比如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和阿芙乐尔巡洋舰，默默地小声嫌弃餐馆的食物和服务质量。他们跟随旅行团，在城市里或周围呆上五天或一周，回家后讲述海关检查的惊险故事。

但一小部分芬兰人，有其他的兴趣。他们也是跟团的，但对看风景名胜完全不感兴趣，除了喝个烂醉，别无他求。

赫尔辛基机场酒吧，从早上就开始喝的芬兰人

前往苏联的芬兰游客中，约有1.5%是这种“伏特加游客”。虽然这听起来微不足道，但在1980年代，每年有超过30万芬兰人访问苏联——这意味着也有成千上万的芬兰醉汉徘徊在列宁格勒。

这些芬兰酒鬼虽是少数，但他们的“名声”可不小。除了在喷泉里游泳，伏特加醉客还打碎橱窗玻璃，殴打出租车司机和酒店职员，整夜高声歌唱。

最狂的一次，甚至扰乱了勃列日涅夫去世后为期三天的哀悼。

在克里米亚的芬兰游客

当然，芬兰的旅游团始终有一名训练有素的导游陪同。尽管这些导游试图阻止人们喝酒，但他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每个地方。有时，导游们自己也免不了喝上几杯。

所有这些，都为芬兰游客赢得了一些响亮的绰号：他们被称为“打架游客”，甚至是“hakkapeliittas”，指的是在16、17世纪和瑞典一起与俄国人作战的，疯狂芬兰士兵。

还有一个绰号是，“我们四条腿的朋友”。这不是一个比喻。

1980年代初，实际上每个月都有两到三名芬兰人死于列宁格勒。有些人真的是，活活喝死的，而另一些人则醉得连自己该吃的保命药品都忘了。

最臭名昭著的，是漫长的复活节周末。一位芬兰社会科学家试图计算出复活节假期，到俄罗斯旅游的伏特加醉客数量，并向从列宁格勒回来的巴士发放了调查问卷。许多游客回答了。

但许多表格是空的，因为应答者已经昏倒了，还有一些表格填回来时已经皱巴巴的，字迹模糊。很明显，试图填写表格的乘客，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旅游大巴上的芬兰游客

以酗酒闻名的俄罗斯人，竟然在芬兰人面前败下阵来，这听上去确实有点疯狂。

一切都跟禁酒、限酒有关。

芬兰人喝酒的段子，长盛不衰

50年前，芬兰确实对购买和消费酒精有严格的规定——严格的国家垄断控制了大多数酒精的生产和销售，商店相对较少，尤其是在远离大型城镇和城市的地方。相比之下，苏联的监管要宽松很多。

说来说去，便宜的伏特加，才是最关键的。谦逊的芬兰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世界级人上人了，有大把的钱可花。

游客不允许带着苏联货币越境，把它换成芬兰马克也毫无意义。芬兰游客还向苏联公民非法出售牛仔裤、紧身衣和其他令人垂涎的西方产品，利润非常丰厚。

那么，把多余的钱花在吃喝上是最好的办法。

列宁格勒酒吧里的伴舞女郎

前芬兰导游贾安娜·尼尼科尔皮(Jaana Niinikorpi)回忆起她的一次克里米亚之旅：“一个男人在最后一晚有太多卢布，以至于他订购了一整盒香槟。”

她说，黑海产的香槟非常有名，质量又好。

“然后那个男的，把旅馆房间里的浴缸灌满热水，然后泡在浴缸里把一整箱香槟喝光了。”

在苏联，除了关起门的浴缸里，哪儿还能如此放肆地喝酒呢？

在街上做这件事太明目张胆了，肯定会被抓。普通的苏联酒吧只有最喜欢冒险的人才会去，大多数芬兰游客不会说俄语，进去没准出什么不好的事儿，小命不保也有可能。面向外国游客的餐厅比较高档，可以喝一两杯，但不会太多。

是芬兰人，就一直喝

于是乎，酒店房间和旅游巴士是最受欢迎的选择：在那里，你可以带着伏特加酒瓶畅饮。

买醉的人绝对少不了同醉的陪伴。于是，“美元酒吧”便应运而生了。

美元酒吧由苏联国旅 Intourist 经营，通常设在酒店里。这些酒吧装饰得富丽堂皇，基本上都是为外国游客提供饮酒的场所。这里可以买到西方的啤酒和香烟，所有东西都是用美元或其他西方货币支付的。

这使得当地人几乎无法进入美元酒吧——除了经常伪装成游客的秘密警察（尽管他们通常非常糟糕，很容易被认出来）。在这里，你还可以买到苏联风味的鸡尾酒。

列宁格勒最著名的调酒师之一，亚历山大·库德拉杰切夫(Alexandr Kudrjachev)后来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他在一家美元酒吧找到份工作，因为他声称自己读过海明威的全部作品。他还说芬兰人总是点一样的东西：伏特加配柠檬。

随着芬兰赴苏联旅游业务的增长，尤其是在1974年两国签订旅游条约后，麻烦接踵而至。

Finngolia 段子，过于内涵，各位自己理解

仅在列宁格勒，每年就有8万到10万芬兰人。警察开始以流氓罪对更多的芬兰旅行者处以罚款和逮捕。最终，醉酒的芬兰人成了一个外交问题。

苏联谴责芬兰，领事馆甚至建议芬兰游客在旅行期间不应该提供酒精饮料。这种威胁从未成为现实。毕竟，芬兰人给苏联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外汇。所以他们必须不断地来，无论清醒与否。芬兰外交部开始在边境检查站散发传单，敦促芬兰人注意自己的行为。

毫无疑问，芬兰人的努力没有结果。你没有办法挡住一个奔向苏联伏特加的芬兰人。

列宁格勒的美元酒吧

1980年代，芬兰人开始在苏联其他地方旅行，不止是列宁格勒一城。Jaana Niinikorpi 估计，你走得越远，看到的伏特加醉客就越少。

在黑海度假胜地，芬兰人大多和家人一起放松。但喝酒也是这些节日的一部分，尤其是在俱乐部和海滩酒吧。喝酒肯定比去看灰灰的列宁雕像要激动人心。在克里米亚，愉快地逛一逛葡萄酒作坊是必须的，品酒也是如此。

伏特加旅游有其负面的一面，但如今许多芬兰人对他们的苏联之旅仍有温暖的回忆。他们年轻，无忧无虑，去过异国他乡，就像今天的欧洲年轻人去东南亚旅行一样。物美价廉地恣意放荡，谁不想来一把呢？

芬兰人做梦都会见到柠檬配伏特加

在苏联不复存在的经典，与红色记忆相关的酒醉历史，成为了很多人美好回忆的一部分。不论他们是否真的在怀念苏联和列宁格勒。

伏特加旅游业，也是冷战时期，个人记忆与私人经验超越东西方政治僵局的一个特别之事。

在这段历史中，只有个人的疯狂、欢乐、生死，时代被抛到脑后。

时至今日，当你穿越芬兰和俄罗斯的边界时，你首先看到的还是，一个向芬兰人出售廉价汽油和伏特加的加油站。

文字：吴鞑靼

原文由  Ville-Juhani Sutinen 首发于 calvertjourna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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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们来冷物商店喝原味小麦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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