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王者荣耀VS自由之战」事件 | 如何提高专利撰写质量

国内游戏起步较晚，对知识产权的重视不足，在专利方面的纠纷也甚少。当年沸沸扬扬的“自由之战”事件，可以说拉开了国产游戏知识产权保护的序幕。笔者对该事件进行了梳理，试图得到在撰写实务中可借鉴的启示或可避免出现的问题，以提高专利的撰写质量。

“自由之战”事件回顾

“自由之战”事件是指，2016年7月28日“自由之战”团队在ChinaJoy通过横幅方式抗议腾讯“王者荣耀”侵权“自由之战”这一系列事件，一时间获得新闻媒体及网友的广泛关注。

“自由之战”团队在ChinaJoy首日打出的标语

（图片来源于网络）

该事件涉及一种“双轮盘+锁定”技术，简单来说，就是在游戏界面显示两个轮盘，使得玩家可以一手通过第一个轮盘控制游戏人物的方向移动，另一手通过第二个转盘控制人物技能的释放方向。

该技术实现了游戏人物移动朝向和技能朝向分离，使得玩家可以在同一时间内对人物移动和技能同时发出带有方向性的指令。正是采用“双轮盘+锁定”这种设定，一举解决了MOBA类游戏在移动端的操作困难、学习成本高的难题，极大提升了MOBA 类手游的用户体验，可以说“双轮盘+锁定”技术是MOBA类手游的突破性改进。

上海逗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凭借该技术推出了首款在MOBA 手游中采用“双轮盘+锁定”设定的游戏，也就是“自由之战”。

对知识产权的重视与误区

针对 “双轮盘+锁定”技术，上海逗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于2014年7月25日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了发明专利申请。涉案专利的名称为“一种用于多点触摸终端的触摸控制方法与设备”，申请号为201410357414.X，于2015年12月9日公告授权，授权公告号为CN104076986B。

在“自由之战”的游戏启动界面，有“操作专利、仿冒必究”的声明。作为知识产权从业者，从该声明中可以发现多处问题：

1

声明中写到“本游戏操作已申请了专利”，事实上，若是游戏操作中单纯的操作规则很可能属于智力活动的规则和方法，而智力活动的规则和方法不是发明的保护客体。

也就是说，纯游戏规则、操作说明是不能够获得专利保护的。智力活动的规则和方法必须与具体技术特征相结合，才可以通过专利进行保护。游戏玩法是没有办法获得保护，但游戏玩法在技术上的实现是可以形成技术方案的，例如多人互动游戏中各个终端实现交互的方式，对游戏人物的操控方式这些方面均是可专利的。

“自由之战”游戏启动界面的声明

（图片来源于网络）

2

专利保护的是一个技术方案，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游戏产品。上海逗屋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仅仅针对上述“双轮盘+锁定”技术申请了专利，而声明中说游戏操作申请了专利是不恰当的，显然游戏操作中除了“双轮盘+锁定”技术之外的其他技术并未申请专利。

除了通过专利进行知识产权保护，游戏涉及的计算机程序、游戏说明书、操作指南可以通过著作权进行保护，游戏名称可以通过注册商标进行保护，游戏人机交互界面可以通过GUI进行保护。

3

声明中说“在所有PCT组织所有成员国、巴黎公约所有成员国申请了专利”也是经不起推敲的。PCT是专利领域的一项国际合作条约，PCT不对国际专利授权，授予专利的任务和责任仍然只能由寻求专利保护的各个国家的专利局或行使其职权的机构掌握。

也就是说，并不存在“国际专利”一说，提交PCT专利只意味着在特定时间内（一般是30个月）该专利可以进入PCT组织所有成员国，但如果在该期限内不进入某个具体国家，并不能说在该具体国家申请了专利。而要进入所有成员国首先需要的经济成本是非常之高的，在实践中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从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声明中不难看出，公众的知识产权意识还存在明显缺失，知识产权知识的普及仍然任重而道远。

“王者荣耀”侵权了吗

为进一步理解技术，作为游戏渣渣的笔者专门下载了“王者荣耀”这款游戏。从游戏画面截图可以看到画面中有两个圆圈，一个圆圈可以控制游戏人物往哪个方向走，另一个圆圈可以控制游戏人物朝哪个方向释放技能，与“双轮盘+锁定”技术非常接近。而该技术对应的专利申请获得了授权，是否意味着腾讯旗下的“王者荣耀”确实存在侵权行为呢？笔者认为也不见得。

“王者荣耀”游戏画面截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涉案专利的授权文本中，仅有两项权利要求，1项方法类权利要求，1项与该方法对应的设备类权利要求，每一条权利要求的字数均在500字以上。而初始公开文本涉及22项权利要求，11项方法类权利要求，11项与该方法对应的设备类权利要求。

从目前公开的审查信息查询不难猜测，此案在第一次审查意见下发之后，为克服专利法有关新颖性创造性的规定，申请人对原申请文件进行了修改，直接将所有从属权利要求的特征全部并入到独立权利要求中。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专利迅速获得了授权，但获权之后的专利保护范围是非常小的，授权方案包括了大量非必要技术特征，他人可以很容易的绕开涉案专利实施侵权行为。

例如，权1中包括“检测所述用户是否触摸所述触屏的目标控制区域：若是，显示所述第一触摸按钮或所述第二触摸按钮，以供所述用户进行操作；当所述用户停止触摸所述触屏的目标控制区域，则隐藏所述第一触摸按钮或所述第二触摸按钮”这样的技术特征，按照全面覆盖原则，侵权游戏只要将第一触摸按钮以及第二触摸按钮始终保持在界面，或者操作完之后不进行隐藏即不构成侵权。这也有可能是”自由之战”团队在两年后主动向“王者荣耀”诋毁侵权事件致歉的原因之一。

可见，对于申请人来说，专利申请文件中权利要求是非常重要的。专利的保护范围，以被批准的权利要求为内容。判定他人是否侵权，也以权利要求的内容为依据。在专利的申请过程中，授权与否固然重要，但是完全不谈保护范围的授权是没有多少实际价值的。

对专利撰写的启示

对涉案专利进行后续跟踪发现，专利复审委于2017年7月7日受理了针对该涉案专利的无效宣告请求，并于2017年12月26日下发了无效宣告请求审查决定（第34400号决定），宣告涉案专利专利权全部无效。

复审委员会采用公开的游戏视频资料作为证据，结合本领域公知常识，认为涉案专利的全部权利要求均不符合专利法第22条第3款有关专利具有创造性的规定。

专利授权之后能不能被无效，实质就是专利权的稳定性问题，用来评判专利授权后对抗无效请求的能力。通过对该涉案专利申请文件的分析，笔者认为从专利的稳定性角度出发代理人在撰写申请文件时可以有以下两点启示：

做好撰写前检索工作

涉案申请文件背景技术所阐述的现有技术为：对触摸屏的操作是基于单点触控，无法执行复杂的触控操作。

针对该技术问题，撰写的独立权利要求为：获取用户在多点触摸终端的触屏上对第一触摸按钮的第一操作及对第二触摸按钮的第二操作；根据所述第一操作所对应的操作执行对象执行所述第二操作所对应的对象操作。

即，只要独立权利要求的技术方案能够在多点触摸屏上实现两个操纵按钮即可。这样就会导致初始公开文本公开的独立权利要求保护范围过大。如果在撰写前能够做好基本检索工作，就能够排除较为明显的现有技术方案，提高撰写文件的质量。

对核心方案有针对性进行布局

权利要求撰写时，既要尽可能扩大保护范围，也要结合申请人的实际需求，对最想要保护的核心技术方案进行针对性布局。

涉案申请文件的核心方案为“双轮盘+锁定”技术，其主要应用领域为游戏领域，属于移动端游戏的突破性技术，但是申请文件中多为比较宽泛含糊不清的权利要求，并没有落实到移动端游戏上，与之直接对应的技术方案。

如果能够结合技术领域，从如何实现对人物移动和技能同时发出带有方向性的指令出发布局相应的权利要求，提高抵御无效诉讼风险的能力。

结语

笔者认为，代理人在撰写权利要求时，不仅要有必要的上位，把为申请人争取尽可能最大的保护范围作为藤架，还要有多条层次分明保护范围适当的中位概括作为藤枝，而核心方案则需要作为其中的果实重点关注。既有大面，也有重点，这样撰写的专利对于申请人才更有价值。

而对于申请人而言，委托专业的代理机构专业的代理人进行专利事务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要等到专利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当初撰写的申请文件变成 “一纸空文”。

作者简介：郝聪慧，集慧智佳高级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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