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赏 | 摔机多少次，他才能写出《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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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 点亮生活 』
圣埃克苏佩里的飞行生命从1921年直到1944年。1903年，莱特兄弟才第一次进行了飞行试验。但是飞机一直没有引起各国政府的重视，直到1909年，法国飞行员成功飞越了英吉利海峡。法兰西青少年们立刻意识到，唯一一个可能撕开日不落帝国军事防御力量的机会到来了。
于是，包括圣爱克苏佩里在内的一代青年翘楚们，将青春和生命献给了天空。
圣少爷和他的飞机合影 |
第一次摔
圣埃克苏佩里第一次摸飞机时，就把飞机摔了。
那是1921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3年，他刚满21岁。
教他开飞机的不是正规航空学校，而是一位原德军飞行员。圣少爷决定自己开小灶，是因为他不甘心空军要先服三年役才能开始学飞机的规定，心急火燎地想要上天。
因为三年前，出身战斗英雄世家的圣埃克苏佩里在海军感受到了“耻辱”。
1918年，18岁的圣埃克苏佩里沉浸在即将投入世界大战前的疯狂里。他所在的圣路易预科学校本身就是贵族子弟从军预备班，而圣少爷因为家族的背景而得以进入其中最高富帅的海军班，并经常在家书中表达对工兵班和陆军班的鄙视。
这个时期的圣少爷处在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日夜笼罩在一种醉生梦死的狂欢气氛当中：和男生们一起爬出校外，和从前线归来的军人一起寻花问柳，向不认识的姑娘吹嘘要成为英雄的决心。
而在喧闹之外，圣少爷小小的心里，感受的却是超然物外的自豪和陶醉：
“在暗夜里，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珍宝都陈设在那里，而我却一点也不动心。我是一个要赴难涉险的战士：这些用于节日的夜晚、光可鉴人的水晶饰品，这些灯罩和书籍，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然而就在他向军队报道的同一天，德国投降了。
作为世代是战争英雄的圣家子孙，作为已经通过所有体检，完全够资格入伍的热血青年，圣少爷无法忍受这一刻的失落。曾经被他瞧不起的同学满载盛誉归来，而人们在听说他没有上前线时，都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彷佛他是一个逃兵。
凡尔赛条约确实没有刹住战争的车。从元帅到普通年轻人，都在摩拳擦掌，期盼下一场战争到来。
圣少爷离开了和平时期乏味的海军，进入被称为“国家之光”的空军。当个时候的空军被法国视为唯一可以挑战大英帝国的杠杆。
圣少爷欲出人头地的心比某位当时在监狱里写书的德国传令兵还急，终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下午，乘教练一个不注意，就偷偷将飞机开走了。
于是，飞机摔了。
不过这次摔的具体情形是一桩疑案。圣少爷在一次次微醺中将故事编的出神入化，九死一生。岂料飞行员师傅虽然不是文艺圈中人，可是人家一直都兢兢业业地记着飞行笔记。所有的传记作者在听完圣少爷的传奇后，鼓掌，敬佩，眼含热泪，然后回头采信了师傅的说法。
据师傅毫无文才的笔记所写，圣少爷当时是在降落时错估了高度，导致汽化器走火，一道火焰射进了驾驶舱，烧到圣少爷的绑腿鞋。但此后少爷反应迅速，处理得当，所以飞机其实并没有坠落，而是迫降成功。
不过出于对小王子的溺爱，我们还是可以相信这架飞机拖着火焰在空中做了个托马斯全旋然后倒栽葱着地。
这时的圣少爷，胸中燃烧着自我实现的强烈火焰，既闪耀着他人的眼睛，却也吞噬着他自己。在飞行员伤亡率比一战前线士兵还要高许多的现实下，圣爱克苏佩里清楚自己的选择其实相当于摘取了绚丽的一瞬，而放弃了漫长静好的一生。
凭借这11堂飞行课打下的底子，圣爱克苏佩里成功地开始了自己的军事飞行之旅。顺便一提，这位飞行员直言他并不喜欢圣少爷这个人，因为他在首飞之后没有按照惯例请教练喝香槟。
从军时的圣少爷 |
第二次摔
1923年1月，进入空军仅仅两年的圣少爷在巴黎军机场附近坠机。这一次，他头骨破裂，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这个年代的摔机率本来就很高，圣少爷受的伤也不算严重。可是出院后，圣少爷选择了退伍。
还没有成为英雄就退伍，了解圣少爷的朋友们都非常意外。
然而看到他闪闪发亮的眼神，朋友们立刻懂了：这货遇上爱情了。
姑娘名叫路易斯，美丽动人，出身高贵，会写诗作画，还时而为时尚杂志写写专栏。路易斯的卧室是当地重要的社交场所，因为她长期卧病，于是男青年们就在她的榻边床脚，或站或坐，有的弹琴，有的读书，也有的朗诵诗歌。脑补该场景，仿佛西方油画中围绕着圣母的一群纯真小天使。
而圣少爷正是其中一个。
因为飞行员的生活太过动荡，不利于和其他随叫随到的对手们竞争，圣少爷居然摔一次机就放弃了自己的飞行梦想，在小办公室里做起了上班族。
而他也确实一度赢得了路易斯的心。8月的瑞士槐花飘摇，路女神和圣少爷一同前往度假，手牵手在山中散步、采花，在小火车站拥吻。
然而路女神后来对时尚杂志的记者说：“其实我们在骗人。”
两人的生活方式南辕北辙，圣少爷追求惊险刺激，而路女神需要安定平静的生活。尽管已选择退伍，圣少爷最热衷的话题依然是飞行，以及“翱翔天地之间那种震慑人心、超越俗世的时刻”，但是路易丝喜欢聊的是：温暖的家、冬天坐在火炉旁的新沙发。
另一个原因是圣少爷始料未及的。路易斯虽然讨厌飞行员的漂泊生活，却更讨厌一个朝九晚五的无聊上班族。曾经不名一文、胆大包天的贵族浪子对路女神产生的吸引力在此刻烟消云散。
带走圣少爷生命的莱特宁战机 |
事实上，不论是和初恋还是和后来的妻子，圣少爷在爱情中扮演的角色都更像他笔下的小狐狸。他可以将被驯服后的狂热、甜蜜、身不由己描写得如此动人，恐怕更多是来自他自身的体验。
“如果你要是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人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小王子》
即使在最绝情的时候，路女神将他的重要礼物——《南线邮航》原始手稿卖掉，圣少爷的爱意仍丝毫未减：
“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无论牺牲多大、无论何时，我都愿意。我写这段话并不是要你感激我，因为你永远不会真的需要我。但是，在你孤单寂寞时，想想我这段话，也许能够减少孤独的感觉。”——圣与路的通信
23岁，圣爱克苏佩里明白了千万朵玫瑰和一朵玫瑰之间的区别。
幼年失怙，小圣少爷牵着弟弟的小车 |
第三次摔
1928年，圣少爷加入了空中邮局，调任朱比角（Cape Judy）的基地经理。
那一年，摩尔人为了阻止法国在西非地区扩张势力，正在以游击战对抗法军。邮递飞机经过大西洋海岸时，常被在此扎营的阿拉伯人当成飞鸟打下来。
不管他的上司说了多少溢美之词，期许他成为“天生的外交家”，“摆平最难缠的人”，圣少爷被送到这里来，多多少少还是有被当做炮灰之嫌。
而事实上，他不仅没有死在朱比角，而且成功开辟了从法国南部到摩洛哥与塞内加尔的邮政航线。
真可谓主角光环护身。
朱比角机场的技工勒菲弗在回忆中直言：圣老板开飞机，我害怕。
勒师傅是兢兢业业的老实人，无法理解圣少爷那种诗意的莽撞。他所看到的是飞机引擎过热，开始发出“噗噗”声，不断摇晃、喷烟，他已经开始脱鞋袜准备跳海逃生，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安东却好整以暇，开始纸上涂鸦，然后转过头来露齿而笑，把画拿给勒师傅看。他们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飞了400千米，最后终于平安落地。圣少爷仰望星空，低头在航空日志中写到：“机况良好，无特殊状况可报告。”
我们无法揣测，这种不要命的潇洒是否源于圣少爷心底隐藏的害怕，和无法分享这种害怕的孤独。
在《风沙星辰》中，飞行员在空中收到地面传来的电报，责备他在起飞时离油库太近。圣少爷在作品中用第一人称嘲笑这种庸碌的行为：“这颗星球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当他打搅我们的思绪时，我们正庄重地从大熊星座向人马座飞去，为月亮的变幻莫测而烦恼。”
圣爱克苏佩里执行任务时的飞机通常都只有两个座位：飞行员和发报员。发报员坐在他的身后，负责和陆地的联络。而他和飞行员在高空也不可能直接对话，所有沟通靠写小纸条来完成。
所以只要起飞，一切千钧一发，飞行员能依赖的，就只有天空和自己。
而1928年的这次坠机，危险并不来自天空，而是大地。
由于传动杆折断，圣少爷和两个邮航的小伙伴一起迫降在西撒哈拉的西班牙领地中。而就在这之前不久，一名法籍飞行员与一名西班牙技工被当地游击队杀害。三个小伙伴的邮递飞机刚刚飞过杀戮现场上空时，仍然清楚可见两架只剩残骸的布勒盖飞机。
他们从行李舱内拖出五六只货箱，把它们倒空，排成一圈，在每个箱子里点一枝蜡烛，就这样，在茫茫沙漠，在光秃秃的地壳上，就像洪荒时代的遗孤，他们建立了一个人间村落。
“在我们村子广阔的天地里，围坐在被箱子里摇曳的烛光照亮的巴掌大的沙地上，我们等待着。我们等来的可能是黎明获救，也可能是摩尔人的袭击。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夜晚有点圣诞节的味道。我们谈谈往事，说说笑话，唱唱歌谣。
我们好像在欢度一个精心准备的节日，品尝着轻松愉悦的气氛。虽然我们一贫如洗，只有风、沙和星星。”——《风沙星辰》
圣少爷和他的同事平时并不熟识。但是在这块昏暗的沙地上，这些人一无所有，除了分享他们的回忆。常年来，他们彼此沉默着，不然也只是几句无谓的寒暄。而现在到了危急关头，圣少爷才感受到来自同侪的互相支持是那么的可靠和让人依赖。
“我们相视而笑，就像获释的囚犯，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感到心旷神怡。”——《风沙星辰》
圣少爷将这个用货箱建设的村落命名为“好汉村（terre des hommes）”，后来也将这个名字用作他最重要的散文集的名字。
因为圣少爷的笔而变成航空英雄的伙伴们 |
第四次摔
这一次的主角不是圣少爷，而是他的职业偶像吉约梅。
吉约梅确是个航空史的重要开辟者，但是这个名字一般只能在航空学校的教材里出现。圣少爷的描写却使他变成了一个普世英雄。
在一次飞越安第斯山脉的途中，吉约梅的座机坠毁。包括圣少爷在内的两家搜救飞机连续五天在峰峦叠嶂里搜寻，却一无所获。他们失去了一切希望。即使是那些在当地为了五法郎就敢作案的土匪也回绝了他们，不愿意冒险把救护队带进山。所以当圣少爷再次在安第斯山脉的峭壁和峰柱间穿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找寻战友，而是在冰雪的大教堂里，静默地守着他的遗体”。
然而事故的第七天，圣少爷在门多萨的一家餐厅吃饭时，一个人冲进来大叫： “吉约梅……还活着！”
在场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互相拥抱起来。
在安第斯的冰天雪地中走了七天的吉约梅讲述了他的经历。他怎样在邮包中躲了48个小时以等待暴风雪过去；他怎样在毫无目标的茫茫白色中坚持行走。
“在冰天雪地里，人完全失去了自卫的本能。走了两天，三天，四天以后，除了睡觉，什么都不再想了。我也想睡。但我对自己说：‘如果我的妻子相信我还活着，她一定会相信我还在继续走着。同志们也相信我坚持在走。他们都对我有信心。如果我不继续走，那我就是个混蛋。’”
有一次，他摔倒了，就像那个被击倒的拳击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激情，只听见奇怪的世界里传来一秒两秒的数数声，数到十下就无可挽回了。
“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有任何希望，何必再苦苦折磨自己呢？”在吉约梅渐渐失去重量的梦里，突然搀杂进来几许清晰的琐事。“我想到我妻子。我的保险金可以让她不至于生活窘困。是的，但保险金……”
人若失踪，法律要过四年才承认其死亡。这一细节在吉约梅眼前一亮，打消了其他所有的遐想。当时，他趴在一个积雪的山坡上。夏天一到，他的尸体就会和泥块一道滚到安第斯山脉的千沟万壑中去，再也找不到。为了让自己的尸体更早被找到，吉约梅试图移到五十米开外的一块岩石上。
而一旦站起来，他就又走了三天两夜。
圣少爷永远记得吉约梅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我发誓，我经历的一切不是其他动物能够忍受得住的。”
这句收录在《风沙星辰》里的名言，后来成为法国文学史上最常被人引用的一句话。
从这一刻起，圣少爷发现自己不仅不是领袖，而且是个极其容易依赖的人。他做不了一呼百应的超级英雄，却更愿意做英雄的欢呼者。他在《风沙星辰》中动情地记录了吉约梅的七天，热情称颂他的清醒和睿智。吉约梅和那些莽撞的勇夫不同，他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说鲁莽的笑话，不会在和对手交手之际嘲讽对方的实力。他完全符合圣少爷对“英雄”的想象：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困境，然而不惧怕。
圣少爷对于吉约梅获救所表现出来的快乐令所有人记忆犹新。他没日没夜地陪着吉约梅夫妇俩，拉他们去看电影，赖在他们家里睡觉，甚至在告别之后还坐在别人家门口的走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吉夫人出门时发现了他。
圣少爷在此后遇到过多次千钧一发的危险，但是并不愿在书信或作品中详加阐述。当别人夸他勇敢时，他会感到脸红，因为“这种勇气不是来自高尚的情操，而是一股怒气、一点点虚荣心、固执到极点再加上爱玩的心态”，更因为，他认为自己所经历的，比起吉约梅来要逊色的太多。
28岁的圣爱克苏佩里说：“我不再欣赏有勇无谋的莽汉。”
7年后，圣艾克苏佩里也将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坠机。没有方向、没有征兆，而圣少爷毅然选择了向东北方向行进。
因为当初吉约梅选择的，就是东北方。
也许是圣少爷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
第五次摔
圣艾克苏佩里35岁的时候，“玫瑰花”出场了。
康素爱萝出生于亚美尼亚的一个村子里，和萨国诗人克劳迪娅•拉尔是青梅竹马。两人小的时候在一起聊未来的理想，拉诗人说以后想成为作家，康美人说，以后想当皇后。
当然，最后她没有做成皇后，倒是嫁给了“小王子”。
康美人在认识圣少爷前做过两次寡妇。她的首任丈夫是墨西哥军官，在一次游击队袭击中遇难。第二个丈夫是危地马拉作家戈梅•卡利罗。认识圣少爷时，康素爱萝25岁，人生最高峰的颜值加上少妇的异域风情，使圣少爷又一次迅速地陷入情网。
从路易斯到康素爱萝，其实我们可以看出圣少爷对女性的品味一直没有变过：社交场上集万千宠爱的交际花，敢爱敢恨崇拜英雄的文艺少女。
圣少爷失踪后，康素爱萝和她用回忆雕刻的圣少爷 |
两人在认识7个月之后结婚，而这次婚姻引起了圣家极大的反弹。
圣少爷的父母都不是普通人。母亲的家族里出过路易十四的情人，而父亲一脉更曾是波旁王室成员，杠杠的皇亲国戚，几代人都是骄傲的保皇党。对圣家来说，娶一个外国小村姑无疑于背弃门户。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圣家原指望通过圣少爷的婚姻缓解家族的经济问题。圣家虽然戴着贵族光环，但是帝制的美好时代已经过去，经济上入不敷出，像红楼梦中的贾府一样，底子已经翻了上来。而圣少爷的决定彻底打破了他们用贵族头衔去招徕一个自卑土豪的梦想。圣家的爷爷便第一个带头反对这桩婚事。
这时候，妈妈救了他。
圣少爷的妈妈，简称圣母，是一个真正圣母一样的存在。她虽然也出身贵族，但是一向特立独行，思想自由。她不太会节俭理财，只要孩子喜欢就会胡乱花钱。
圣少爷直到二十几岁还在向她伸手要钱，而且要的理所当然。
张爱玲说过一句透彻的话，爱一个人爱到向他伸手要钱是不容易的。圣母至少在精神上为脆弱而敏感的小王子提供了一个可靠的，不存疑心的怀抱，因此圣少爷虽然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处在迷茫的夜航里，但是他所有作品的底色都还是亮闪闪的。
尽管顶着以爷爷为首的圣家长辈的压力，圣母前往尼斯出席了两人的婚礼，回来时却带着圣少爷丢下的一堆烂摊子：一只猴子、一只叫得像汽笛一样的小鸟和一只驼马。
由此可见，圣少爷在金钱方面的观念完全继承了圣母的风格，而康美人比起婆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稳定家里的经济状况，圣少爷不得不努力向空中邮局寻求工作。然而，如此一来，两人又不得不面对聚少离多的婚后生活。
为了解决债务的危机，圣少爷决定长征西贡。在99个小时内从巴黎飞到西贡的飞行员可以获得15万法郎奖金，一举解决财务上的问题。
1935年12月29日清晨7点，圣少爷从巴黎布尔热机场起飞，随后失踪。
1935年12月30日清晨4点，座机坠毁在距离利比亚边境东方不远处的埃及沙漠。
他和一同起飞的助手在沙漠里流浪了三天。他们试图扯开降落伞来收集雨滴，结果差点被伞上的化学物质毒死。因为干渴，他们不断地出现幻觉：总是向后退的湖，子虚乌有的阿拉伯商人，地平线上闪动的火把……因为干渴，他们喝了酒精、碘酒和纯乙醚。他已经几乎放弃，写下了这样的字句：“永别了，你们这些我曾经爱过的人。除了你们的痛苦，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他们在沙漠中走了三天，每一步都尽全力抗拒着睡眠的怀抱、死亡的故乡。
圣少爷一直拒绝在作品中提“主义”，然而萨特却愿意将“存在主义”的名头套在圣少爷的作品上，大方地将《风沙星辰》称为“存在主义的滥觞”。因为在圣少爷的作品里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是：“人生归根结蒂不是上帝赐予的一件礼物，而是人人要面临的一个问题。人的价值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获得的。我的行动，从今以后，一个接一个，组成我的未来。”
但是那些当年在巴黎左岸的咖啡馆里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之中，只有圣爱克苏佩里一人，用实际的征途完成了对“存在”的诠释。他本来只是一个金头发的、不谙世事的、只关心自己的小绵羊和小玫瑰的孩子，可是追随着心中英雄的足迹，他也完成了走出撒哈拉的传奇。
但愿时光停在这一刻，这一刻我们不用去面对生机的压迫、妻子的歇斯底里；不用去管5年后法国在二战中的投降，作家诗人们纷纷远走美国……
更不愿来到1944年的那个清晨，大战胜利的前夕，他跨上莱特宁侦察机，从此一去不返。
这个小人儿，你不会不认识啦 |
源自微信号：帝都法语文化圈儿（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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