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董明珠：要学李佳琦的带货方式，年轻人别攀比先做事业
文 ︳连卫民
“做新能源车是为了绿色环保，我们去做，当然没有什么非议的。”
2021年博鳌亚洲论坛期间，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接受了凤凰网财经的独家专访，回应了很多人关注的格力“造车”一事。
董明珠表示，格力当时以入股的方式参与到造车中，解决了格力的模具在汽车领域的突破，解决了新能源车的“三电”问题，之后格力会在新能源车上继续发力。
董明珠还谈了自己对直播带货和网红经济的看法，她认为线上直播不是说格力抛弃了线下经销商，而是说要快速适应时代的发展。网络主播也是一个职业，要学习 李佳琦等人的带货方式。
在凤凰网财经的专访中，董明珠多次强调了制造业对于国民经济的重要性，她认为没有制造业就没有互联网的存在的价值。但她同时也指出，互联网会让制造业“如虎添翼”。
另外，针对上综艺、高房价、年轻人职场焦虑、与雷军打赌、对华为的看法等热门话题，董明珠也都对凤凰网财经做了独家回应。
以下为专访全文：
谈“直播带货”：老年人都开始刷视频下单了，我们要适应时代
凤凰网财经：您在上午的论坛中提到了直播带货的事，您之前也进行了多场直播带货，成交额达到了上百亿，对自己的这个“带货成绩”是否满意？
董明珠：我现在做直播，大家都关心的是销售额多少，其实我直播有更多的意义：第一个就是我们结合当地的文化进行一个传播；第二个我们更多的注重企业家每到一个地方去调研；第三个我们在直播的时候不是简单卖产品，还有对技术、对产品的剖析，然后消费者的分享，然后我觉得那是一个科技普及的过程。
另外这个“百亿”不是我一个人当场带出来的，是我们整个所有的渠道那一天同时在直播。
凤凰网财经：您对这种新的线上销售方式有何评价？直播带货是否意味着我们也开始从线下向线上渠道发力了？
董明珠：据我了解，现在很多退休的老人，他都不去逛商场了，然后他在线上下单买东西了，这是一个变化。第二个确实线上的服务给一些人带来了更多的方便。我们有几万家专卖店，但如果还是守在店里，那么我们家里再好，别人不到你家来做客，也没有用。
所以说我们要把我们线下的，在现有的条件下通过线上的这种转变来把它结合起来，这样其实会给消费者带来更多贴心的服务。
我们有的经销商说，我们跟格力打天下这么多年，你们现在把我忘本了，不顾及我们的利益了？这种想法其实是错误的，如果不顾及他们的利益，我们早就一刀切直接到线上去了。而且过去我们的经销商他有囤货，有仓租，有税收、有租金，场地、租金等等，跟线上相比它的成本很高。
然后在这种前提下，线下相对封闭的消费，在线上都打开了。在这个时代你说我还要赚10%的利润，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可能大家有不同的认知，他会不理解，所以就是要转变他们的观点才行，就是要快速地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就是一个“微利”的时代来了。
谈网红经济：这是一个职业，要学习 李佳琦的带货方式
凤凰网财经：在企业家中你算是一个比较有流量的这种网红，其实像现在直播界比较火的李佳琦、薇娅他们，有好多企业家、明星到他们的直播间去一起带货，你有考虑和李佳琦、薇娅一起直播带货吗？
董明珠：其实我觉得就是说其他人也好李佳琦也好，因为我跟他也见过，他们实际上是一个职业。我觉得不是我跟不跟他们合作，是我们3万个专卖店要学习 李佳琦的这种方式，那才是最正确的。
凤凰网财经：你觉得如果就“带货”我们生产的格力电器来说的话，您和李佳琦他们PK谁能赢？
董明珠：我觉得它不是一个输赢的问题，是一个合作的问题。对于我来讲的话就是说共赢一直支撑着格力电器的发展，我们绝对不会说在任何一个时代就把共赢两个字给忘了，绝不逐利而行。
凤凰网财经：其实这次博鳌论坛也设置了一个专门的网红经济的分论坛，就是你怎么看这个网红经济的这种模式？
董明珠：我觉得“网红经济”这个可能要分别去认真地去区别对待。比如说现在很多人在抖音发个消息，然后题目和内容根本都完全对不上。为什么出现这些？因为只要你点击进去他就可以有收益。
一个国家发展是要靠科技来实现的，它不是靠这个来解决问题的，我讲严重一点，如果每一个人是这样的话，可能会让一个国家走向深渊。所以说我们不太主张像这种所谓的跑流量做网红，靠这种所谓的“网红经济”来盈利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把线上网络手段，作为提高我们的服务的一个研究方向是比较正确的，就是让它来服务于我们制造业，服务于这种实体经济。
谈“女强人”标签：不在意外界评价，自己做了什么最重要
凤凰网财经：接下来这个问题是关于您最近参加的一档职场综艺的，好多网友评论，看了这个节目才发现，“女强人”董明珠也有可爱温柔的一面，您觉得参加这个综艺让更多网友看到了自己更真实的一面吗？
董明珠：我觉得别人的评价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其实真正重要的在于你的内心，其实你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不是因为我做了这样一个节目，别人突然说董明珠不是女强人，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你觉得你就成功吗？我觉得都不是，实际上你做你应该做的事。其实作为一个管理者，作为一个企业来讲，她没有用女性的温柔来解决问题，也不是用强势解决问题，我觉得讲原则是最重要的。
这个是很重要的，但是实际上大家过去讲我是一个“女强人”“铁娘子”什么的，反正这种帽子很多给我戴的特别多。
凤凰网财经：给您加了很多标签。
董明珠：对，我觉得就是说在企业管理过程当中，你是要讲原则的。不是说对你的下属“和颜悦色”了，就是关爱下属，反而你真正系列的指出他的问题所在，这是对他来说是一个震动，那稍微有追求的孩子们，他不会觉得这样的批评是在挑剔他，反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成长了。
我经历了很多的这样的例子，特别是我的手下的员工，很多人是可以讲在这样的苛刻要求前提下，他们成长起来的。如果他做错了，你还说他很可以，那他怎么成长？你都认为他可以的，他还怎么改正呢？对吧？所以我觉得好的领导对你的关心就是不断地去找出他的问题。
指出他的错误不等于说是不呵护，反而是更好的呵护他，因为我把他当作家人一样，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所谓的表面的那种尊重，其实职场上的问题我认为就是一个尊重。
凤凰网财经：以后你还会再参加这类的综艺吗？
董明珠：不是我主动参加，当时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去做，但是他们说关乎到现在的年轻人马上要走向社会，在职场上怎么去做才能做好，我听了我觉得挺有共鸣的。
谈年轻人职业观：现在年轻人更爱表现，管理者要学会引导
凤凰网财经：然后其实你在节目中也亲自面试了一些年轻的求职者，你觉得现在年轻人他们的职业观有哪些变化？
董明珠：最起码到我们企业来应聘的这几个实习生我感觉时间不是太长，但是变化非常之大。其实他们内心也有渴望，只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他们从一开始进来到最后，再反过来回头看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实际上我看到他们在长大。
现在孩子们还是比较容易去表现自己，像我们那时候就很羞涩，领导说什么我在做什么，而现在的孩子们更加主动性比较强。但是如何引导，就是我们作为前辈也好，作为领导也好，是真的要认真去思考。
我希望通过我参加的职场这个节目，希望我们更多的，特别是我格力的这些管理者，他们要有这种传帮带的精神，我不可能（格力）9万人我都去带，我就希望我们这些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学会怎么去带年轻人。其实年轻人需要鼓励的，但是你该批评时就要批评。
在节目中，有一个孩子他表现是很不错，但是我在无形中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后来哭了，我就冲他这句哭了，我给他打了一个很低的分。这对他本身是一个打击，我掂量了很久，我给他打的时候我思考了一下，我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打击他一下。其实你为什么要哭？我们有问题解决问题，你哭就认为你自己觉得很委屈，认为你做了那么久没有得到别人的赞美，否则你不会哭。所以我觉得我实际上是故意的打了一个很低的分。其实我希望这一场节目之外，我的更多的管理者能够知道怎么样带年轻人。
凤凰网财经：最近我看你在节目中说到年轻人这种职场焦虑，就是格局要大一点，要看到更大的世界？
董明珠：焦虑我觉得是因为你感到无奈，但是你无奈没有用。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我觉得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真正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可以把它搁置下来，那是因为我的能力，搁置下来。
谈年轻人买房：房子不是衡量成功的标准，先把事业做大
凤凰网财经：但是其实现在整个社会环境，尤其是大城市，对年轻人也有一些影响，前一段时间央行论文在网上比较火，就是说房价太高，把年轻人都逼走了，这样谈何创新，就是这样一个观点，你怎么看这个？
董明珠：我觉得其实可能讲老实话，现在市场化了，我们都拥有自己的房子，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都是租房，都是单位分配房，而且那个房子就这么小的面积可能住上30个人都有，非常艰苦。当下我们不希望我们过得那么艰苦，但是未必也是那么奢侈，比如八九十平方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两个年轻人就是有了家，带了个孩子也就三口人，八九十平方已经非常不错。但是我们现在追求更大的房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说，你看老人也有房，又不跟老人住在一起，非要自己再单独再买房，其实还是我们自己要首先解放自己，我们要能适应这个环境的变化，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物质生活是要追求，我们希望我们自己买得起房，但是你只有自己付出了才能买到房，所以我觉得可能要更客观的去看，不要攀比。比如像现在月嫂，这个职业很火，其实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他还要找个月嫂，八九万，一直住在那里，这最后变成请月嫂或者是住在月子中心好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我觉得就不对。甚至家里双方的父母都闲在那儿，他说不行，父母不懂，一定要花个八九万。
我觉得不要攀比也是很重要的，年轻人在这个当中其实真的没有必要用这个来衡量自己的成功与否，炫富，或者说别人做了我也要去做，好像这样我就是成功的，其实不是那样的。所以我觉得要教育我们的年轻人，要不为利益所动。
你自己带孩子不行，你还有父母都帮着你带，这本身对自己就是一种锻炼。你跟孩子之间的这种感情，这种交流可能，这种母爱。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确实我经济上很好，我花个10万请月嫂一个月，觉得自己要承担得起也可以。但是现在很多人就是经济上本身压力就很大，还一定要做这件事，就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了。
凤凰网财经：比如说深圳还有北上广深这些大城市，长久的定居下来的话，其实面临的这些一个是刚才说的高房价，还有这种高的物价，就是感觉压力会非常大？
董明珠：我觉得你就不用去想那么多，我觉得适应是最好的方法。当然你现在可能很焦虑，你说马上我要谈朋友了，我要结婚，肯定想解决的方案，第一个是要有房才行，我能不能思考一下，我就先租房行不行？其实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我觉得这是要看企业了，我们格力现在在今年第一批3000套房马上就分给我的员工了，我们逐步完成。对员工个人来说，你到这里来都有房住，而我现在倡导的是给一套房，比如60平方、80平方、100平方，我记得我们那时候50多平方的家的话那都算很大了，最起码你这60平方可以做成三房一厅了，虽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厅，但是他过得也很温馨。但你要说跟几百平方的比，就会天天都不快乐，为什么要找不快乐呢。
我觉得年轻人更多的应该在工作上去想办法去发力去用心，把事业做大，你成绩做出来，你业绩做在这，你自然而然是有回报的。
谈“造车热”：格力会继续发力新能源车，电池安全很重要
凤凰网财经：最近其实造车这个话题是比较火的，好多互联网企业就是滴滴还有阿里、百度都去造车了，您觉得这个现象该怎么看？是说他们原本做得不挣钱了吗？还是说造车这个前景是一个特别好的一个？
董明珠：至于他们是不是不挣钱了才去做这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是我觉得企业发展到有支撑它的实力的时候，它可以选择扩张，这个是不用质疑的。但是我觉得扩张和不扩张都不能忘记专注两个字。格力电器现在已经是一个多元化的企业，大家一讲格力似乎就是空调，其实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仅仅只是空调，冰箱、洗衣机包括我们的厨电等生活电器，基本上一个家庭的装修格力都能全部服务满足你的条件了。
这还不够，我们还做了中国装备，我们做了数控机床，这些东西都是不赚钱的，但是国家需要，我们支撑经济发展需要，所以我选择了它。
就新能源汽车来说，新能源本身也是未来一个发展方向，就是绿色时代开始提到议事日程上面来了。我昨天讲总书记很伟大，他在当浙江省委书记时就提出了“两山”的这个理念，实际上就是绿色环保，人的健康至上。
那么我们当下来讲，做新能源车是为了绿色环保我们去做，当然没有什么非议的。但是我们如果认为这个行业是赚钱的，拼命到那边是赚大钱的，我觉得这要另当别论去研究去了。每个企业的想法不一样，是因为赚钱去做还是其他，谁也搞不清楚，但是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理念，绿色发展是格力电器的宗旨，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一定要考虑绿色环保。
新能源车我们也在做，比如我们当时进军银隆，入股进去，我们解决了几个大问题。解决了格力的模具在汽车领域的突破，解决了格力电器的汽车电机的发展，解决了我们现在比如说新能源车的“三电”问题。这“三电”是格力电器最大的长项，我们具有制造能力，具有研发能力，它是非常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进去了。
第二个就是我们看被收购的这一方，它的特点是电池优势，不起火不爆炸，这是一个最基本条件。如果说我们这个电池，它不能保证这个基本要素的话，就很可怕。我们把这个储能的技术和我们家庭的用电结合起来，确保安全，这是首要条件，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做。
凤凰网财经：所以说我们接下来其实也是会在新能源车上继续发力？
董明珠：当然，现在我们很多的大巴、公交车，很多城市跑的都是我们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基本上是没有质量事故发生。
谈雷军造车：我不知道他用什么造车，所以谈不上比的问题
凤凰网财经：接下来还想问一个网友很关心的问题，其实雷军不久前也宣布小米要造车，你会在这个上面和他再比一比吗？
董明珠：我不知道他用什么造车，我也不了解，所以谈不上比的问题。那次比是因为完全不在一个轨道上，是一个在《对话》节目过程当中。
凤凰网财经：其实是被网友过分解读了是吧？
董明珠：对，但是我觉得当时很有信心。其实我跟他比的概念就是我是制造业，你是互联网，互联网永远不可能离开制造业，没有制造业就没有互联网的存在的价值。
谈制造业转型升级：要务实求真，补足基础研究短板
凤凰网财经：今天上午你参加论坛就是《工业互联网和数字化转型》，我觉得这个其实也是数字经济时代发展的一个趋势。你觉得现在我们中国的制造业企业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优势和挑战？
董明珠：优势或者说我们最大的本钱，就是我们有庞大的制造能力。但是同时也要知道，用传统的制造已经适应不了这个时代了，比如对质量的控制，对效率的控制。这个时代给我们带来了更大的发展，我们原来是10万多人一年做几百亿，现在9万人能做到2000亿，我觉得这个数字说明了互联网技术，也是大数据给我们带来的改变。我们更注重什么？就是人才的培养，这个不能急功近利，不能说今天来了一个人才，企业就突然变好了，那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更需要沉淀。
凤凰网财经：你觉得和其他行业相比，制造业的数字化升级有哪些特点？
董明珠：我们过去讲互联网就是销售互联网，制造业数字化和那个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是每一个产品每一个部件要通过数字化来实现它的精准，这个工业化的实现它是有难度的。
凤凰网财经：对，今天你在论坛上也说，其实互联网不是颠覆制造业，而是让制造业更加高精尖。
董明珠：对，让制造业如虎添翼吧。
凤凰网财经：其实我们的“十四五”规划中也提到了，就是说要实现制造强国。你觉得从企业的角度来说，要实现这个目标的话，我们企业该从哪些方面去努力实现？
董明珠：务实求真。如果没有这个来做支撑，最后又是变成一个笑话。我觉得务实求真，就是要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走好，你要讲“聚沙成塔”，你就不要小瞧这一粒沙子，只有无数个沙粒聚在一起，它就能盖出一个宝塔。
凤凰网财经：其实现在德国是工业制造业比较发达的国家，他们也提出工业4.0这个概念，你觉得我们国家这些制造业和德国的这些顶尖企业，包括其他国家的一些顶尖的制造业相比，我们还有哪些差距，就是需要向他们学习的？
董明珠：我觉得是基础研究，这还是我们的短板，在基础研究中还需要有工匠精神。
谈华为处境：企业发展不怕跌倒，就怕站不起来
凤凰网财经：华为近些年来遇到很多挫折，您和任正非现在也都是非常著名的企业家，您现在怎么看待华为这种处境，觉得它该怎么走出这个困境？
董明珠：这个问题只有他们才能回答得完整，旁观者根本不了解真正的真相，所以你很难有一句表达比较准确的话来看它。但我相信，其实我们人也好，一个企业发展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但是我觉得遇到挫折不怕跌倒，就怕站不起来，我们中国企业要有这种精神。
谈国美：杜鹃让国美没有倒下，未来如何取决于它的服务方向
凤凰网财经：黄光裕前一段时间说“国美要18个月内恢复之前的市场地位”，其实现在家电行业已经发生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您怎么看待他的这个目标？
董明珠：虽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个事件，但是国美没有倒下，因为杜鹃可以讲还是继续对国美进行运作，所以它不是国美停顿了，所以很难说他出来就是说18个月让国美怎么样，取决于他的这种服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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