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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轰轰烈烈结束，中考随之而来。
学历内卷，甚至有“50%的人考不上高中”的说法。
这既是悬在中国家长头上的利剑，也成了初中老师的专用威胁。
根据教育部统计，2021年普高生2600万，而职中生则有1300万。
2：1。
这个比例随着新政策的变动，将会发展为均衡的1:1。
被应试教育淘汰后，这些年轻的孩子何去何从。
集合了“不好好学习”、“混混”、“没出息”、“未来一片灰暗”等负面词汇的中职生，到底是怎么样的？
成绩在不及格的边缘徘徊，座位在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边。老师一开始还会惩罚我，后面当我是空气，偶尔在班会上阴阳怪气。在我还不会写“歧视”俩字时，就已经知道了其中意味。父母早就放弃管我，打听了省会城市里比较好的职中，在我中考结束的第二天，让我去读幼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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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生聚在一起没有任何歧视，老师不会唯成绩论人，永远都在鼓励我们。课程减少了我不擅长的抛物线和电路，而是好玩的钢琴、绘画、书法、舞蹈、教育学、手工。第一年期末，破天荒考了年级第一，拿到500元奖学金。当时在讲台上，晕晕乎乎地接受掌声，尝到了当学霸的滋味。学长学姐们，毕业之后去了公立幼儿园，红榜在门口贴了三个月。“你们每个人，都配拥有一个双休、寒暑假、五险一金的正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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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龄朋友还在学文化课的时候，我们在准备普通话考试，了解教师资格证。同龄朋友思考高考选专业的时候，我们在各个幼儿园实习。很难，但是班主任告诉我，只要愿意努力，肯定有希望。学霸说要进科学研究所，要成为大作家，而我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未来的想象。我当时能看到的，是流水线的车厂女工，是餐厅里忙碌到十点的服务员，是美甲店涂着厚重睫毛的美甲师。可是现在，我无比相信自己也配拥有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爸妈花钱把我从农村小学，调到城里的初中，跟不上人家的成绩，年年吊车尾。晚自习课上，前桌的男孩，大声惊呼“你居然喝不起蜜雪冰城哎。”班里的同学，父母都差不多，有的是种地的，有的是工人，有的在饭店做保洁。没几个学生穿耐克，手机也不是iphone，一周只会喝一次蜜雪冰城，用的台灯才12块钱。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没有因为我妈的打扮，露出鄙夷的神情。反而很认真说：你小孩很聪明，只要英语上多努努力，肯定特别棒。外界眼里，我们是没有出息的只知道混社会的精神小妹。护理专业是王牌专业，学得好以后能进大医院或者正规的社区服务中心，没人想浪费好机会。疫情严重的时候，我们全班都当了防疫志愿者，还被颁了奖项，上了市里的新闻。我爸妈用手机录了视频，发在家族群，好多姑姑阿姨发了竖大拇指的表情包。你可能不知道，德国的职业教育发展得很好，职中毕业的人，也很受人尊敬。我们老师说了，我们国家的职中教育也会慢慢正规起来。有一天，我也会穿着白大褂，成为有用的、被尊敬的人。
他们入学时大都15岁上下，乖张也好，叛逆也罢，心底全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图片来源|图虫创意：Valerii Honcharuk
班里的学生家境都一般，甚至偏差，也印证着教育越来越精英化和阶级化。我印象最深的是个离异家庭的女孩，乖巧安静，脑袋也灵光。辍学原因写着：爸爸不给自己和弟弟生活费，要早点赚钱照顾弟弟。我们打了十来个电话，她爸都很粗暴地挂断，还说女孩子学什么习，迟早要嫁人的。后来听说15岁的她，学了一个月理发，跟着师傅去了别的城市。孩子们一般上一个学期左右，就能看出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信，爱笑，上课喜欢举手提问，也愿意聊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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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年班里有个从小就垫底的学生，数学计算不灵光，却对计算机很有天赋。毕业那年被签了特别大的互联网公司，去年都做到了副主管的位置。我的学生们，毕业后60%有了正式的工作，学校，医院，航天公司，互联网行业......职业教育的目的，不是培养出天才，而是平凡、快乐、且有用的普通人。
互联网上的话语权，似乎被985和211的学历光环垄断。职业教育这部分庞大却沉默的群体，犹如教育系统的折叠面。教育阶层固化，寒门难出贵子；政策的瞬息变化，时代的灰尘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试错成本的高昂，普通人难以支付......在当下的环境，从幼儿园开始卷高考，有很大的合理性。采访的弟弟妹妹，一再强调职业教育，带给他们的馈赠远超想象。在大学生不值钱的论调里，职业技术或许会在市场上有一席之地。停止妖魔化职业教育，共同构建起没有学历歧视的就业市场，尊重每一位技术人员。
采访|小W
策划|姜姜
封面|pexels:Yan Kruk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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