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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泽逊：谈谈教育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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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教育家精神
杜泽逊
一
什么是教育
《孟子·尽心上》：“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来到邹城，我就想到孟子这几句名言。这其中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是人生一大快乐。这是我国教育思想的重要论断，值得深入讨论学习。
二什么是教育学
所谓教育，是告诉孩子或者学生，世界是什么样的，人和人是什么关系，用什么原则处理好人和人的关系，涵盖德智体美劳各个方面，应当这样，相当那样。直来直去。
但是，有时候教育没有效果，甚至于适得其反。所以有时候，到嘴边的话会咽回去。等到气氛和谐了，再徐徐表达。在我看来，教育，就是直接说，教育学就是不直接说，通过拐弯抹角，通过变换方式，通过创造友好气氛，来表达自己的主张，达到被对方愉快接受的目的。有时候，对方不同意，但是，天长日久，你发现他是接受的。这时候，就不要摆在明处了。如果都是直来直去，那就不需要教育学了。
三什么是教育家
教育家，就是善于培养人才的人。如果培养人才成功了，那么，那个人才应该是思想高尚的人，学问渊博的人，富有创造能力的人，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这个检验标准还是第一位的。当然，培养人才，有小学、中学、大学。大学有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每个阶段，你的学生成才了，都是教育家的成果。假如你是最好的小学老师，那当然就是教育家。
四教育家要具备什么能力
1.教育家首先应当是个好老师。有扎实全面的知识基础，有独到的学术见解，有高尚的情操，有爱护学生之心，善于讲课，不辞劳苦。所谓不辞劳苦，我们看童书业先生，《尚书》倒背如流，他的备课独具一格，他对着镜子讲课。周来祥先生，据说上课之前反复看备课本。冯沅君先生备课本，对生字生词都注音。
2.教育家要胸怀天下，为国育贤。为天下储人才，为国家图富强。有人说好学生要留在自己身边，留在自己的学校，这就比较狭隘了。请问，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会如何对待这个问题呢？当然是怎样有利于孩子发展，你就怎么办。
3.教育家要有管理教学事务的能力。人家把教室、水电、空调、教具，都准备好了，卫生打扫好了，你只去上课，上完课走人。这是不够的。假如需要的话，要有组织教学、科研，带团队的能力。这个团队，可能是学生队伍。出去考察实习，如何做好准备，考虑开支、学生安全，维护纪律，步调一致，保证考察实习有预期收获。组织协调能力，还包括对教师队伍的尊重和团结能力。山东大学八马同槽，有个赵俪生教授，他在华北大学期间，因为什么原因被调到山东大学。校长吴玉章不能阻止这件事情，他就派自己的勤务员护送赵俪生一家到山东大学，并安排这位勤务员留在山东工作，以便于照顾赵俪生一家。我觉得吴玉章之所以成为著名教育家，爱护老师，爱护知识分子，就是一个重要因素。
4.教育家要有社会协调能力。学生有了困难，家长必然出面，如何与家长沟通协调，就是个大任务。当然，学校教育面向社会，我们的学生要深入社会，深入医院，矿山，工厂，电视台，报社，等等。我看到过赵太侔校长给王献唐先生的信，谈到山大学生实习的事。
5.教育家要懂得心理学、伦理学、政治学，等等学科。学生心理，教师心理，管理人员心理，家长心理，都要洞察。我们有的老师，学生毕业多年，还保持联系，学生有困惑，还愿意找老师商量，排遣忧虑。这就是教育家应有的精神。
6.教育家要有教育业绩。有的人写过教育学著作，发表过教育学的顶级论文，但是，当他从事教育几十年，回顾教育成果时，却发现没有培养出高水平人才。孔子弟子三千，达者七十。释迦牟尼也是这样，桃李满天下。南京大学古代文学强，是因为匡亚明校长引进了一个在武汉大学已经退休的人才程千帆先生，我们看程先生在南京大学重新出山后，培养的弟子：莫砺锋、徐有富、张伯伟、曹虹、张宏生、巩本栋、程章灿、蒋寅，等等。水平高，人数多，那是不多见的。是不是教育家，答案要看弟子的队伍状况。当然，作为校领导，毕业生都是弟子，山东大学王寿彭校长，清朝的状元，山大附中的季羡林，进入了他的视野。第一年级第二学期考试，季羡林考了六个班中的第一名，王状元赠给扇面和对联。得到表扬，季羡林的上进心被激起来了。结果两年之内，四次期考，季羡林四连冠！季羡林留学德国，颠沛流离，备尝艰辛，都一直保留着扇面。这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大的精神力量！这就是教育家。上海交通大学创始人唐文治，同时也是西安交通大学创始人，因为西安交大来源于上海交大。唐文治还创办了私立大学无锡国学专修学校。三年毕业，也许是个大专。无锡国专毕业生有很多顶尖人才：钱仲联、王蘧常、吴其昌、周振甫、蒋天枢、沈燮元、唐兰、朱星、冯其庸、杨廷福，等等。唐文治就是著名教育家。
当然，有时候老师也托弟子的福，郑玄拜马融为师，三年没见上老师，一次偶然机会被老师召见，才问了老师一些问题，然后告别老师回山东。马融说：“郑生今去，吾道东矣”。马融尽管当时地位很高，但是成就不如弟子郑玄。马融在中国学术史上，与郑玄合称“马郑”，沾了弟子的光。
近代有个章黄学派，章太炎和弟子黄侃，那是金声玉振，师徒都很高，相互成全。章、黄两位弟子满天下，山大的王仲荦先生是章太炎弟子，殷孟伦先生是黄侃弟子，都是高足弟子，对山东大学的学风有深刻影响。
7.山大文学院要出一批教育家。否则，愧对一流学科。我们说我们行，那么，十年二十年，你出了几个教育家？培养出了几个杰出学者？光看论文不行，光看著作也不行，“为天下储人才，为国家图富强”，仍然是一个高尚的目标，是我们值得坚持的办学宗旨，我觉得所谓教育家精神，就在这里头。
（选自杜泽逊在文学院“践行教育家精神，推进中文一流学科建设”研讨会的专题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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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来源 | 山东大学党委教师工作部编辑 | 张计祯 冯宇熙责任编辑 | 苗立群 宋彦卓审核 | 林竹 冯刚 蒲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