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秋琴：说服法官，是有效辩护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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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长3分42秒 建议Wi-Fi下打开
寻找法律印迹，重温人生历程，一名出色的法律人，他/她的人生历程和成功经验值得我们借鉴，下述内容为抱柱推出的关于娄秋琴律师的专访——《说服法官，是有效辩护的关键（上）》。欢迎大家参阅，更欢迎大家分享。
文丨娄秋琴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北京律协职务犯罪预防与辩护专业委员会委员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兼职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从 1997 年到 2017 年，从攻读刑事领域的学士、硕士到刑事执业律师，她在刑事领域浸染了近 20 年，成为脱颖而出的那一个。
多年的执业中，她曾成功办理了不少无罪案件和具有巨大社会影响的案件。其中，甘肃陈琴琴故意杀人从死刑改判无罪案和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受贿案尤为公众所熟知。
尽管有不少的成功案件，却很少看她的身上被冠以“十大无罪判决”、“法治人物”之类的荣誉。
她说自己没有精力去参加这些评选，人生太短暂了，要忙着办案，忙着写书，忙着学习，忙着陪伴孩子……
但又自言：她是一个懒人，写书只是逼迫自己学习的一个手段。
在同辈里脱颖而出，她认为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有所收获，有所感悟，有所沉淀。其实任何行业都是如此。
她认为刑事辩护是一项令人骄傲的职业，是一项可以从中获得幸福的职业。
这些年来，她还一直坚守着企业刑事风险防控领域的研究，因为她叹息于办案过程中遇到的优秀高管、高官因为不懂法而落入法网。
作为女律师，她认为女人才是她的第一属性。她重视家庭，认为最骄傲的事情是两个女儿。
她愿意给朋友分享快乐，认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愿意做“女律师中的小太阳”。
……
如今，她已是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大成中国区刑事业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大成刑辩学院副院长，北京市律师协会职务犯罪预防与辩护专业委员会委员……
她就是娄秋琴律师。
▲娄秋琴律师在大成刑辩讲座中分享办案心得
壹
入行——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
网络上有一个段子，世界上有三个性别，男人、女人和女律师。当然，也有人说不是女律师，而是女博士。无论哪一种说法，娄秋琴都“中招”了。她既是女律师，也是即将展开研究学习的女博士。
律师以思维缜密、理性专业而著称。在律师中，做刑辩律师挑战尤大，面临着多方面的压力。在该群体中，专门从事刑事辩护业务的律师占比极低，更不用提女律师。
本科、硕士 7 年的求学生涯，她所学专业都和刑事领域有关。本科读的是刑事侦查学，硕士研究生读的是刑法。读研期间，她的导师曲新久教授曾评价说：她是带过的学生中人生目标最清楚的，一进校就想着毕业后当律师。
而娄秋琴本人也十分了解自己的个性。她自言：向往自由，很难受人约束。不愿进机关，接受条条框框的束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到处走，自由自在，自己统筹安排事情，习惯自己把控自己的一切。
求学生涯结束之后，她本着“只做自己最擅长的”的原则，进入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成为一名实习律师，跟随着只做刑事业务的资深律师学习，这奠定了她日后从业的基础。
刚出道时，由于名气小、案源少，只要是刑事案件，她都会去做，不会计较收费高低，她还参加了母校中国政法大学的法律援助项目，办理了大量的刑事法律援助案件。随着办案经验的不断积累，她对刑事辩护有着自己的心得体会。
她认为刑事业务领域，涉及面太广了。要想做好刑事辩护，仅仅将法条烂熟于心还远远不够。她举例说，一个刚毕业的博士生，法理上特别精深，但他未必就能把案子办好。因为案子涉及到与委托人、当事人、公检法等各方各面的沟通，在这个过程中，律师需要的不仅是法律专业能力，更需要运用经验和动用全身的智慧，包括沟通的艺术与策略。
她说，“有一些案件的辩护律师很细致，很认真，但经验不足，给了错误的辩护方案，或者因为沟通不得当，导致当事人获得不利的判决。有效的辩护，真的是可以救人的，这不是一句空话。”所以，娄秋琴认为，做刑事辩护是一项很骄傲的职业，它为人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
对于女律师选择做刑事辩护业务，困难也并没有传言中描述的那么夸张。娄秋琴说，女律师选择这个职业，也拥有男律师所不具备的优势，女律师应当善于挖掘这些优势并发挥出来。
女律师办理刑事案件，是优势多还是劣势多？
娄秋琴：从我的角度来说肯定是优势多，因为女律师身为女人，拥有与生俱来的细腻温和，更善于沟通，关心他人，能够更好地把握当事人的心理。在办案过程中，遇到困难也容易放下身段。有时我去外地看守所会见，因为航班时间的限制，有时去的早了，本来要站在门口暴晒或者淋雨等上一两个小时的，女律师说说好话，求两句，看守的一心软，给你搬个凳子坐或者让你进屋等。
你觉得女刑辩律师和其他职业有什么不一样？
娄秋琴：刑辩律师天生就具有对抗性，因为设置这个角色就是来挑刺的，经常抗辩，而女人的逻辑思维严谨细腻，所以当女人选择了刑事辩护这个职业，容易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但是，我觉得，不管女人选择了什么职业，她首先是女人，这是自然属性，然后才是工作，那是社会属性，应当努力将工作和生活平衡好。如果一味地把工作变成了生活，必然得不偿失。
▲与导师曲新久教授合影
贰
修炼——懂得换位思考，学习亦无止境
娄秋琴律师，本科科班刑事侦查出身，很自然地养成了换位思考的习惯。在刑事辩护中，她会考虑侦查人员在办案的时候怎么去做？可能常犯的错误在哪？她认为，唯其如此，才能找到对手瑕疵甚至违法的地方。
“除了提高办案技能需要换位思考，办案过程的沟通更需要换位思考，因为只有换位于委托人、当事人、侦查人员、检察人员、审判人员，我们才能知道对方最需要什么，最喜欢什么，最能听进去什么，然后运用执业技能‘投其所好’，达到良好的沟通效果。”娄秋琴这么说。
在多年的执业生涯中，在庭审过程中对警察发问给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谈到此处，她用了“特别帅”表达自己的感受。“当时感觉自己又回归了刑事侦查的角色，试图通过在法庭上的发问侦破一个刑讯逼供的刑事案件一样”。
那个案件，她向合议庭申请非法证据排除，提出被告人的口供是被刑讯逼供所得，是非法证据应当予以排除。办案警察同意出庭接收质证，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让她很亢奋，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因为以往启动非法证据排除程序，侦查机关经常只是出具一个没有刑讯逼供的“情况说明”予以应付。亢奋之余，接下来则更需要的是对案件最精细地准备，如何在短时间内将辩护人换位为一个侦查角色，通过层层“圈套”问题的设计，通过多角度多方面画面的设想，在法庭上问出“即使他不承认打人，但也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确实打了人”的效果。
那次当庭质证，尽管“特别帅”。但是，她认为对于交叉询问的技术和技巧，她仍然还没有掌握到最好，仍然还存在一些瑕疵，存在很多可进步的空间。虽然硕士研究生期间系统地学习了刑法，但执业越久，她发现刑事辩护更多地是运用证据确定事实的过程，而只有在事实确定的基础上，才到刑法适用的层面。对于诉讼法和证据学，她觉得还需要更加系统地学习。于是，她萌生了攻读证据学博士的想法。最近，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这个想法落到了实处。
对于像您这样已经享有一定声誉的律师，为何还想着要去读一个证据学的博士？
娄秋琴：对于刑事辩护，掌握实体法是远远不够的。现在都呼吁司法机关不但要重实体，也要重程序。作为刑辩律师，我们的思维和学习当然也应当跟进。就像我的博士生导师顾永忠教授所说的，刑法学的更多的是点的东西，而诉讼法学的是面的东西，如果点面相合，可以相得益彰，有助于将一个刑事案件办得更加完美。对我而言，刑事侦查学、刑法学、诉讼法学，我希望根据自己的执业经历，能够把这些知识点串起来，学习不跟进，就会退步的。
▲娄秋琴在毕业典礼上
叁
死缓改判无罪——有效的辩护是能说服法官
很多人说，成功的无罪辩护，无疑是刑事辩护律师职业生涯中最璀璨的皇冠之作，更不用谈从两次死刑宣判改判为无罪的案件。陈琴琴无罪释放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了，但作为辩护律师的娄秋琴至今谈起这个案子来仍然是信手拈来，仿佛辩护的历程犹如就在昨日。
2014 年 9 月 3 0日，陈琴琴被宣告无罪并被依法释放。此前，陈琴琴涉嫌投毒杀人，两次被判死缓，含冤入狱整整 5 年。此案是 2014 年度标志性的冤案平反，受到了公众的极大关注，无时无刻不牵引着人们的神经。
2012 年，娄秋琴接手陈琴琴的案子，那时，新的刑事诉讼法还并未实施，为了避免案件再次被发回重审，避免当事人在看守所继续漫长的等待，首要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让二审法院开庭审理，而非像原来的书面审理，为此，娄秋琴提交了详尽的辩护词，并重点阐述了开庭审理的理由。案子跨过了 2012 年，新的刑事诉讼法实施了，娄秋琴紧紧抓住了新法的变化，要求二审必须开庭审理。
紧接着，娄秋琴申请启动非法证据排除程序，这也是新的刑事诉讼法赋予律师的权利。在庭前会议中，控辩审三方围绕陈琴琴的有罪供述是否应予排除，展开“角力”。这些都是程序上的突破，但为了更好地说服法官，娄秋琴决定远赴案发现场，那是在甘肃省定西市通渭县榜罗镇的一个村子里，地处真正的黄土高坡之上，是一个真正的靠天吃饭的地方，车子只能停在村口，人只能走进村里，地上都是黄土。
经过现场勘查，娄秋琴判断陈琴琴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因为有证人看到陈琴琴 6 点半左右还在地里干活，根据勘察，从地里走回家的时间，至少需要一个小时，而被害人在 7 点半左右就已经毒发了。”当她在法庭要求演示其拍摄的图片资料时，主审法官很惊讶地问：难道你去过现场？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个敬业精神，打动了法官，为她与法官之间的良好沟通奠定了基础。这个案子能够改判无罪，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说服了法官。在法庭上，说服法官才是有效的辩护，而不能只逞口舌之快。
陈被无罪释放之后，有朋友提议其应该参与“十大无罪案例”和“法治人物”之类的评选。对此提议，娄律师一笑了之，且自嘲道：到现在为止，类似的称号没有一个。她觉得，人生的精力是有限的，应该根据每个人所追求的目标安排自己的精力，对她而言，增加自己的厚度可能比外界的评比更加重要吧。
面对随后蜂拥而来的媒体，娄律师表示关于本案，她能说的，已经说尽了。对于当事人，她希望当事人在依法获得国家赔偿之后，最重要的是尽快从梦魇中醒来，继续积极乐观地面对未来的人生，而不要再被媒体揭开伤疤再重新痛一回。
你如何看待一个成功的辩护？
娄秋琴：拿到一个无罪判决，当然属于一个成功的辩护，但这绝对不是评判律师辩护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辩护律师运用自己的专业技能，进行罪轻辩护，维护了当事人的诉讼权利，维护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让当事人切实感受到了法律服务带来的成效，也是成功辩护的一种。辩护律师应当积极追求良好的辩护结果，但更应当注重辩护的过程，律师无法把控结果，但可以把控过程，过程把控好了，有时便是水到渠成了。
▲陈琴琴无罪释放
肆
脱颖而出——事必躬亲，历练精品
在刑事实务领域，娄秋琴律师曾办理一系列的无罪宣判案件和不起诉案件，其中包括涉案金额过千万元的经济犯罪案件和职务犯罪案件。作为一个后起之秀，她并没有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不久前还报考了中国政法大学诉讼法学的博士，现已拟被录取，即将踏上成为学霸的新路程。
当我们询问有什么秘诀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淡然，谦虚道：我倒不觉得我有什么秘诀，也许只是朋友多了大家比较关照我罢了，虽然已经执业十几年，但经验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不断地学习、历练和沉淀。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秘诀，那可能就是坚持吧，既然选择了适合自己和自己喜欢的职业，那就坚持走下去，持之以恒，我想这个秘诀在各行各业都是如此吧。
执业多年的她，特意提到了生活和工作的关系。在生活中，她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喜欢和朋友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由于工作出色，有人将她比喻为“女律师中的战斗机”，而她更喜欢“女律师中的小太阳”的昵称。不管是朋友圈还是在与朋友们的接触中，她呈现的总是乐观向上的状态，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正能量。
对于未来的打算，她自我打趣道：马上奔四的人了，也算上了年纪了，再也不可能像刚入道的时候，为了写书，为了办案，一天有时才只睡三四个小时。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为处女座追求完美的性格造就了事必躬亲的毛病，她这一辈子恐怕也无法改掉了，所以，未来她要在“质”上下功夫，尽量把每一个案件做好，把每一个案件打造成精品。
下期预告：娄秋琴：说服法官，是有效辩护的关键（下），敬请大家。
[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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